林识意从牢房走出来，遍体生凉，双手扶着墙角，缓慢地挪动步子，脑海里浮现父亲的容貌。
紫藤萝下，父亲抱着她，仰望星空，教导着她去数星辰，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教她。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她痛恨自己的懦弱、痛恨自己的无能，偏偏什么都做不了。
“林识意，我要入宫，去见德妃求证。你可要同行？”陆序缓步追上来，看着昏暗中瘦弱的身形，“林识意，你想要逃避吗？”
“不，我从未想要过逃避，我是痛恨自己的愚蠢。”林识意无声落泪。
陆序，你不知道的是前一世，我的命也搭在了沈家。我一直以为沈家是我的依靠，外祖母是我的靠山。
我错了，错得十分离谱。他们都是一丘之貉，都是恶狼，喂不饱的恶狼。
她努力站稳了身子，睁大眼睛，“我想入宫。”
“好。”陆序声音洪亮，“你等着。”
林识意回头看向牢房，心里厌恶至极，前一世，因自己的愚蠢，当真让这些人成功了。
这一回，她绝对不会罢休，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这时，赵明将李氏的供词递来，“画押了，这就是铁证，德妃逃不了。真是厉害，坐在宫廷里，竟然一手操控这么多事，沈家这是将所有的宝都押在了三皇子身上，偏偏这个三皇子最后将刀插在沈家的身上。”
当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陆序接过供词，上下扫视一眼，最后揣进怀里，嘱咐赵明：“可以将两人分开了，找个大夫给李氏看看，别让人死了。去找李氏口中的证据，速度要快。”
李氏的用处可大了。她如今为了自己的儿子，心里埋的真相，都会一点一点倒出来。
陆序携林识意出锦衣卫，可刚出门，门口沈缇下马车，两个人恰好遇上了。
“阿意……”沈缇一袭白衣，撑着侍卫的手，慢慢地挪下来。
他刚站稳，林诗意三两步走过去，抬手就是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让门口所有人都看了过去，陆序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热闹。
“沈缇，我警告你，再喊一句阿意，我会让吃一吃苦头。”林识意冷冷地看着沈缇，眼中的怒火已然压不住了，“你让我恶心透了，不仅是你，你们大房的人都让我恶心透了。”
沈缇被一巴掌打懵了，恶心二字狠狠刺激他的心口，“阿意，我们……”
话没说完，林识意抬手又是一巴掌，“你喊一句，我打你一巴掌。”
“林识意，你发什么疯。”沈缇被激怒了，捂着脸颊看向林识意，“我怎么又得罪你了，你要的东西，沈家已经极力在凑了，你害我父亲被抓，又来这里发疯，你是疯魔了吗？”
“沈缇，我只当你们沈家的人贪图我父亲给我留下的家业，欺骗我年幼无知，我以为仅此而已，可你父亲与德妃勾结，杀了我的父亲！”林识意满腔怒火，无以发泄，“沈缇，你母亲亲口告诉我，德妃派人毒死我的父亲，而你的父亲就是帮凶。沈缇，我不会放过他的。”
“你在胡说什么。”沈缇不相信，“你爹是病死的。”
“你母亲亲口说的，沈缇，你沈家的人为了钱，真的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林识意几乎要崩溃，脸色煞白，看着昔日爱人的脸颊，她觉得自己活成了笑话。
沈怀风杀了她爹，她竟然还喜欢沈缇，喜欢杀父仇人的儿子，为了沈缇要死要活。沈怀风看着她为沈缇如痴如狂的时候，会不会觉得她是世间最蠢的人。
“林识意，你是不是让姓陆的蛊惑了，我爹是你的舅父，那是他的亲妹夫，怎么会去杀他，而且你爹在江南……”沈缇辩解，指着陆序：“你看清楚，他对你有所图谋，他在慢慢地蛊惑你。林识意，我已经改过了……”
啪地一声，又一巴掌扇在了沈缇的面上，俊秀的侧脸立即浮现巴掌印，“沈缇，你沈家的错那么明显，你为何还要在旁人身上找错误。你为何就看不到自己的错、你爹的错呢，是你沈家杀人，不是陆序指使你爹杀人，你自己弄清楚。你凭什么说陆序。沈缇，你不看看你自己吗？你爹娘都在牢里，你有什么资格与陆序叫板。”
“你就是偏袒他。”沈缇气疯了，她打了他三巴掌，为了陆序，竟然打了他。
“你偏袒你爹，我为何不能偏袒我的夫君。沈缇，你记住，我与你沈家，不死不休！”林识意也是被气疯了。
送陆序出来的赵明吓得捂住自己的脸，好心提醒头儿：“头儿，你日后小心些，嫂子可厉害了，别让她的手挥到你的脸了。”
陆序嗤笑：“她想挥，还能拦着不成。”
赵敏明疑惑。林识意已登车，掀开车帘看向他二人：“不走吗？”
“走、走、走……”陆序也被吓得一个激灵，推开碍事的赵明，自己抬脚跟上去。
赵明震惊，“头儿，你别跑啊。”
陆序装作没有听到声音，忙不迭地爬上马车，吩咐车夫：“走、赶紧入宫。”
说完，他还不忘觑了林识意一眼，目光从白净的脸颊转到袖口上，他默默地闭上眼睛。
一路无言，马车入宫而去，林识意在殿外等候，陆序去见皇帝，供上李氏的供词。
这回，皇帝没有震怒，而是看着供词，良久没有说话了。
陆序自然也没有开口。
殿内一阵缄默后，皇帝砸了供词，道：“来人……”
“臣恳请去见一见德妃，万一冤枉了德妃娘娘呢。”陆序赶忙开口，“您给臣一个时辰，臣去问问。”
“你去吧。”皇帝扶额，他已经不抱希望了。
德妃这些年来生活奢侈，远远超过皇后，但从不用宫里的银子，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背后竟然还有这么大的秘密。
陆序领旨，迅速退出大殿，与内侍长开口：“陛下准我去见德妃，我对后宫不熟悉，劳您带路了。”
“好说、好说。”内侍长摸着头上的汗水，宫里要变天了，“您随我来。”
陆序道谢，随后看向林识意，林识意颔首，两人跟上内侍长。
德妃被禁足，门口站了许多内侍，不准她进出。
内侍长去后，内侍们打开门，他说道：“指挥使，您进去问你话。”
“多谢。”陆序道谢。
林识意平静地迈过门槛，跟随陆序入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