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皇帝寄予厚望的聂空，竟真如传闻所言，不忌杀戮，手段残忍。
只身立于血泊之中，四周横七竖八，躺满了教徒的尸体。
一旁释吉大师的面容上，交织着复杂的情绪。
既有对聂空剑法的赞赏，也有对这血腥场面的不忍。
李忠走近，目睹了这一切，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战栗。
一时间竟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邪教之徒。
是那一呼百应、为非作歹多年的大乘教？
还是眼前这个杀人如麻，手握滴血利刃的魔佛聂空？
聂空沉浸于杀戮之中，敏锐无比的意识，很快便锁定了李忠这个不属于战场的外来者。
身形一闪间，便出现在李忠面前，剑尖直指他的咽喉，寒光凛凛。
“施主并非大乘教之徒，敢问是何人，怎会出现在此处？”
聂空的声音冷若冰霜，不带一丝情感。
李忠心中一惊，饶是身为御前侍卫长，自战场之中爬出来的一品武师，按理说并不会畏惧一介六品武师。
只是眼前这僧袍上满是鲜血的僧人实在超出他一贯以来的认知，利剑当前，李忠竟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还是释吉，一眼认出眼前之人，曾随侍皇帝于法门寺上香祈福。
御前红人，绝非他们这群和尚可以得罪的。
他赶紧上前，轻轻推开聂空剑身，施礼道：
“六戒小友，此乃御前侍卫长，不得无礼。李施主，陛下情况如何了？”
李忠见释吉大师出面，心中稍安，这才从那股战栗之中回过神来。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镇定，回答道：
“承蒙二位大师出手相助，陛下一切安好。只是听闻大乘教有异动，特遣我前来查看。未曾想，竟见此等惨状。”
他环顾四周，血泊中横陈的尸体，无不昭示着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厮杀。
释吉大师合十道：
“阿弥陀佛，此乃大乘教自食恶果。我虽不赞同六戒小友的做法，但亦知其为天下苍生着想，不得已而为之。”
聂空却未有丝毫悔意，他收回剑道：
“施主，陛下安好即可。至于大乘教教徒，往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或因对前呼后拥的渴求追逐，或出怒不可遏的一念之间，或成于见利忘义的谋财害命，或源于爱欲纠缠的翻脸成仇，或由于壮志得酬的猖狂傲慢。若非以雷霆手段，何以震慑这些邪教之徒？”
聂空已非自西域而来的那个六品武夫，实力的增长，见识的广博，使得他对于佛法的理解也有了更深一层的领悟。
饶是习惯了辩经释礼的释吉，和见惯了生死的李忠，听闻此番振聋发聩，细想却又分明是歪理的解释，一时皆无言以对。
还是李忠心中惦记着陛下嘱托，轻咳一声道：
“二位大师以苍生为己任，就算大行杀戮，也情有可原。今夜总坛之事，绝不会传出去任何风声，二位可放心。”
“但愿如此。”
聂空淡淡地回应，目光如冰封的湖面，看不出丝毫波动。
李忠点了点头，心中却暗自思忖，这聂空虽为佛门中人，却行事如此狠辣，实在令人难以捉摸。
他转而对释吉大师说道：
“大师，此间事了，我需回宫复命，不知大师有何打算？”
释吉大师双手合十，微微颔首：
“贫僧亦有同感，此地不宜久留。六戒小友，你我同去吧，或许陛下还有其他吩咐。”
聂空闻言，没有多言，只是收剑入鞘，转身向京城方向走去。
释吉大师紧随其后，李忠则在旁默默跟随，三人各怀心事，踏上了回京的路。
李忠不忘解释道：
“陛下邪毒方解，余毒未消，是以仍需静养，不可见太多人。是以陛下命我，只请聂空大师进宫一叙。”
言罢，小心地看了眼释吉的脸色，生怕有所不悦。
聂空则不解其义，竟是直截了当问道：
“施主，为何陛下单请我一人？”
若是今夜以前，释吉定会对此颇感不悦。
聂空拒绝法门寺，便已让他处处针锋相对，如今二人一道铲除大乘教，陛下却独请聂空一人，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然而，还有什么比联手诛灭邪教，更能促进两个人之间的友谊呢？
释吉于京城中摸爬滚打多年，自是一眼看出，陛下对自己有所提防。
此番聂空进宫，定是一番大好机缘。
他非但没有半点不悦，反而笑着拍了拍聂空的肩膀道：
“六戒小友，此乃陛下对你的信任与器重。你我虽同为佛门中人，但各有因缘，各有使命。陛下或许有特别之事相托，你大可放心前去，无需多虑。”
言罢，识趣地大笑着，独自往法门寺方向而去。
聂空依旧不解，但能感受到释吉对自己态度的微妙转变。
见释吉如此上道，李忠心中松了一口气，道：
“既如此，六戒大师，请随我来罢。”
聂空并未多问，跟随李忠踏入皇宫。
皇帝已脱离危险，想要见见救了他的人，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为何要排除释吉大师，独独会见自己一个？
聂空心中虽有疑惑，但并未表露于外。
他跟随李忠穿过重重宫墙，灯火辉煌，却难掩其中的肃杀之气。
李忠引着聂空穿过重重宫门，最终来到了御书房外。
“陛下正在等候，六戒大师请进。”
李忠恭敬地说道。
聂空点了点头，推门而入。
御书房内，皇帝端坐于龙椅之上，面容虽显疲惫，但目光却恢复了锐利。
上下打量聂空一番，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
竟如此年轻！
聂空再次见到皇帝，忍不住仔细瞧了瞧他的脸色。
那紫黑色的邪功之力已自印堂消散，整个人显得精神了不少。
看来那幽冥唤破灭，皇帝体内的邪毒也随之消散，再无性命之忧。
只是，多年来求仙问药，不知服下多少大乘教的丹药。
积重难返，恐仍需多日调理。
皇帝微微颔首，示意聂空不必多礼。
“六戒大师，朕听闻是你救了朕一命，朕感激不尽。”
皇帝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但语气坚定。
聂空微微躬身，回答道：
“施主言重了，此乃小僧分内之事。”
皇帝点了点头，目光中闪过一丝深思，随后缓缓开口：
“六戒大师，若非你今日出手相救，朕恐怕早已命丧黄泉。朕受大乘教蒙蔽多年，今日方知其险恶用心。朕欲重振朝纲，清除奸佞，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六戒大师，你既已铲除大乘教之祸，朕欲委以重任，助朕一臂之力。”
聂空闻言，心中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