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门,看见门外站着王依依,还费力的抱着四匹布,王大娘热情的叫人进屋坐。
王依依站着没动,她是寡妇,这里的人思想封闭,对寡妇这类人,很不欢迎,连站在门口都不行。
继承了原身的身体,王依依也把她的记忆继承了,对在这个时代的相处模式,王依依一直都保持着不乱动,不乱看,也不乱说话。
“王大娘,就在门口说吧。”含笑的跟王大娘说话,王依依不想为难她。
寡妇门前是非多,从古至今的道理。
“你这孩子,守那么多规矩,快进来。”王大娘一下就明白了王依依的想法,拉着王依依进大门。
进门后,又端了个长凳给王依依坐:“谁家还没有个姑娘,也就那些烂了心肝的,说出那些没品的话。”
拉着王依依一阵抱怨,王大娘的关心不是假,她有两个女儿,也有外孙女,同样身为女人,她深知这世道对女子诸多不公。
见王依依年纪轻轻守寡,她难免有些物伤其类。
听着她的抱怨,王依依感觉回到了孤儿院,孤儿院的阿姨们也喜欢这样,一边抱怨,一边忙着自己的事。
“大娘,别忙活了,我今儿来,是想请你做几身衣裳。”
两手抱着布快掉了,看了一圈,最后把东西放在屋檐下的木材上:“大娘,我想请你给易兰做衣服,两身冬装,两身夏装,就用这些布料。”
“四匹做四套?”王大娘不确定的问。
她老早就注意到了王依依手上的布,猜想王依依今儿回娘家,这四匹布,估摸也是带回娘家的,所以就没多问。
如今说用这些布做衣裳,王大娘有些不确定,这四匹布,给成人做衣服都能做八套,给易兰做,能做十套。
王依依点头:“做四身就行,剩下的大娘你留着。”
王大娘一听,本热情开朗的脸色,一下变的严肃:“快拿回去,你一个妇人,又没男人撑腰,日子苦着呢,再说,易兰又不是你女儿,你关心她做甚,她还有阿爷阿奶,苦不着。”
王大娘脸色沉了下来,易兰如果年岁小,只有五六岁,王依依做这些事,她还能记好,可易兰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就连埋葬易参那几天,她都没拿正眼瞧王依依,大家伙都是看在眼里的,可见易兰心里也恨着王依依。
所以王依依一开口,王大娘就不赞同这个事。
王依依见状,也明白了王大娘的苦心,知道她是真心为自己好。
可不做这些,王依依心里过不去,总觉着占了易兰便宜,白拿她三十两,又说:“除了这个事,还有其它事,要请你和王大叔帮忙。”
说罢,王依依又开始说自己的另一个目的,她希望王叔跑牛车的时候,留意一下易兰的生活状况,时不时的,能去远远的看一眼最好。
易参留下来的钱还剩三十两,给了村民工钱后,又赔了桌子板凳。
她身上,还剩下二十八两银子,为了这二十八两银子,怎么都要照顾易兰几分。
说完后,拿出五两银子给王大娘:“大娘,这五两银子,是托你们办事的酬金,如果易兰出了什么大事,还请你们跑趟腿,去大山村找我。”
大山村,是王依依娘家,村庄落在大山里,就叫大山村,小山村在山脉外围,才叫的小山村。
王大娘把钱推了回去,并不打算收:“我一个月做一套衣服,让我家老头子送过去,钱就不收了,剩下的布料当酬金罢。”
王依依抱的布料,参了棉,价格不便宜,接了这布料,王大娘也赚了,多余的布,还能给大人做四身衣裳。
王依依托的事,不过是顺便的事,衣服家家户户的妇女都会做,王大叔跑车,也会去易兰那个村庄。
王依依给了几次,王大娘都不要,只好把钱收了回来,跟王大娘聊了会儿天,就走了。
父母还在易家等着,一家人还要走两个时辰的山路才能到家,冬天天黑的早,到家估计天都黑了,耽误不得。
离开之前,王依依把房子钥匙给了村长。
还完钥匙,一家人走了一段官路,才开始上歪歪扭扭的羊肠小道。
大山村没修官道,那里人口稀少,一个村里不过五十九个村民。
出山时,王依依还没穿过来,不知路有多不好走,现在自己正儿八经的走了一趟,王依依就更无比怀念,现代社会机械化的工具。
明明只有两座山,只要打两个隧道就能通,偏偏要靠人走,还得走四个小时!太过于浪费时间。
头顶是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脚下深一脚浅一脚的是陈年老叶。
他们身后或者身前,时不时的还会跑过去一只松鼠,蜜罐,又或者体型大些的野猪。
所以这个路,格外的不好走,还要预防野兽袭击他们。
王依依跟王阿母身上没东西,棉被布匹等,都背在三个哥哥和王阿父身上,走了一个时辰,王依依手撑在旁边的树腰上,大汗淋漓的不想走了。
“依依,要不大哥背你?”王大哥一只手拉着王依依的胳膊,想让她去自己后背上。
王依依摆摆手,拒绝了。
在原身的记忆里,她出嫁时是被三个哥哥轮流背下山的。
王大哥在途中还扭了脚,王依依当时并没心疼王大哥,一路上都在埋怨大哥不会走路,耽误了吉时。
现在一想,王依依才发现,就是因为有三个哥哥在,她才能这么娇气。
擦了擦脸颊上的汗水,王依依继续往前走:“大哥,你脚没事吧?扭伤的严重嘛?”
走在前面,王依依问大哥的脚。
“早没事了,我还以为你都已经忘了,都过了这么久。”王大哥憨厚的回答王依依,没被世俗渲染过的笑容,看着干净温暖。
王依依嘟了嘟嘴,不太满意这个回复:“大哥你说的什么话,说的好像我狼心狗肺似的,这也能忘。”
边说,边回想以前的生活,原身除了家里穷点,其它也没什么不好的,一家人和和睦睦,是她向往的生活。
王大哥见了,笑容又深了几分。
王依依的变化,让大哥觉得,这才是妹妹该有的样子,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尖酸刻薄得跟妇女一样,说些难听的话。
两孩子声音不小,一行人都听的清清楚楚的,王依依的变化,相处了一天一夜,一家人都看眼里。
以前的王依依,做事毛毛躁躁,从不会考虑前因后果,喜欢就多看几眼,不喜欢也要强留在身边,性格有些蛮横。
易大死了,王依依变的沉稳了很多,少言少语,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女子的淡雅。
王依依的变化,在一家人看来,像是一道闷雷,悄无声息的惊动了王家人的心。
两个双胎儿子十九岁,三儿子十七岁,三人都是成家的年龄,一个都没结婚,归根结底,还是家里穷,娶不起媳妇。
一想到家里的处境,王阿父就连连叹气,埋怨自己没本事,让儿子媳妇都取不了。
一家人见阿父叹气,除了王依依外,就知道阿父又在自责,大哥在跟王依依说话,其他人全都闭嘴不说话,一声不响的继续赶路。
两个时辰后,终于看到了山脚下的村庄,山上野兽多,会攻击人类,村庄外围了木质的城墙,居民都住在城墙里面。
村里户数不多,只有十一户。
村里没大夫,没读书人,也没有青砖瓦房,清一色的茅草屋,泥泞不堪的泥巴路。
村里的人,眼窝凹陷,面色蜡黄,明显是长时间饿出来的毛病。
走了一刻钟,到了王家,王家也是茅草房,有三间屋子,三个哥哥一间,父母一间,王依依一间。
屋门口,围了一个栅栏,栅栏中间做了一个隔断,一边养猪仔,一边养鸡鸭,牲口棚正前方,是厨房,房间布局呈口字形。
阿父阿母径直去了厨房,几个小的跟王依依去了房间,把她的东西全放在她屋里。
在外面看,陋室挡风雨,远远看着颇有一番风味,进了屋里,地上的泥巴凹凸不平,房间里除了一张炕床,其它的,就什么也没了。
家徒四壁,也不过如此。
进屋开始,王依依就止不住幻想,北方雪大,被压在雪下是什么场景,要怎么自救之类的。
“王大娘,你家姑娘回门来了呀?”
刚把东西放在炕头上,门外就响起一个大娘的声音,听到那个声音,三个哥哥脸色一下就黑了,怒气冲冲的往外走。
王依依不明觉厉,也跟着走了出去。
厨房里,阿父阿母也走了出来,脸色不悦的看孙大娘。
整个村里就十一户,房子又都挨在一起,易家来人的时候,闹的动静很大,整个村的人都引过来了。
就连三岁的幼童,都知道是来说易参死训,又说王依依拐了他们家的钱。
现在人刚到家,孙大娘就来一句王依依来回门了,这明显是在找不痛快。
“原以为是报丧鸟在门口嚎呢!敢情是孙大娘在说话,倒是听岔了。”阿母阴阳怪气的回孙大娘话。
要不是在同一个村,两家又紧挨着,她早跟孙大娘厮打成一块了,咸吃萝卜淡操心,怎的这么见不得别人好?
孙大娘脸色变了变,朝王家啐了一口,嘀咕的转身回屋:“呸,生个赔钱货还当宝,拐别人银钱被逮住了吧!活该,当个寡妇还有脸回家。”
王家几人见她转身离开,却是听不清说了些什么,看表情就知道不是好的。
外人碎嘴王依依管不着,自家人情绪总是要管,拉着两老进厨房,自个却是愣在门口,厨房也是茅草屋搭建的,足有十平方,有水缸跟灶台,也有烧火的木柴,除外,竟是多余的物件也没有。
唯几个能入眼的,就是靠墙的位置,摆了六个碗,灶台上放着两口铁锅,阿父在揉面,阿母在烧水。
阿父揉的面疙瘩,是黄色的,并不像现代那种精细的白面粉,面疙瘩里还夹杂着杂粮壳。
“阿爹阿娘,今晚吃什么?”坐到阿娘旁边,王依依问双亲。
面做法有很多,但现在的农家人,会做的及常做的就两种,一种做疙瘩汤,一种烙饼。
“吃疙瘩汤,走了半天的路,烙饼噎的慌。”阿父一边揉面一边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