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汐年匆忙地走出片场,甚至都没来得及与大家打声招呼。
高跟鞋刚刚踏出摄影棚,外面那些早已等候多时的记者立刻蜂拥而至,闪光灯刺眼的亮度在她身上拼命的闪烁着,郑汐年紧锁眉目,眼睛躲在巨大的镜片下,那些记者推搡着拥挤着簇拥在她身边,跟随着她的步伐,好几个麦克风在顷刻间被人举到了她面前,她艰难的呼吸着,世界在这一瞬间似乎都变成了慢动作的黑白色,那些营营役役的声音她听起来就如尖锐的电焊声,在那刺耳之后只有她吃力的呼吸。
“栖年,能说一下上周余先生生日,你为他准备了什么惊喜吗?”
“今天来探班有看到妹妹吗?听说这是她入行后的第一部戏,对此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请问这次新专辑筹备到哪个部分了方便跟我们透露一下吗?”
郑汐年停下脚步,拉开了车门,将那些尖锐的声音从脑海中挥出,她尽量保持镇定地深呼吸,面对镜头。
“关于新专辑,大家敬请期待,谢谢关心,其他问题不便回答。”
“嘭”她很大力地将车门关上。
周围的吵闹被那扇门成功的过滤掉了大部分,她发现自己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颤抖,车外的闪光灯还在不停乍现,她快速踩下油门,逃离了这个随时都可能让她破碎的是非之地。
车子开了很久很久,这期间她手机一直都在疯狂的震动,但她仿佛就像听不到一样,眼睛红的吓人,那些破碎的片段又开始若隐若现,在她脑海中重新拼凑完整。
她想起了两年前,那个模糊而错乱的夜晚。
那天是fe自出道以来举办的第三场专场演唱会,演唱会结束后成员们和工作人员都聚在一起很开心的吃饭。
那天大家真的都很开心,除了郑汐年,她是唯一一个一杯接着一杯喝酒的人。
她那天喝的很多很多,最后大家都散了,她跑去卫生间吐了好久才勉强保持头脑的一分清醒。
大家两两结伴的回家,纪允向来不太会喝酒,所以那天她主动提出来送郑汐年回家。
纪允问她去哪,她迷迷糊糊地说回自己朝阳区的公寓。
“我还是送你回别墅吧,你今天喝了那么多,小瑾或者阿姨都还可以照顾你。”
“太晚了…她们都睡了,别打扰她们。”郑汐年感觉头都要炸开了,难受的不得了。
郑汐年是一个爱喝酒的女人,这一点和鹿嘉她们倒是臭味相同,平时喝醉时都是郑汐瑾照顾她,她那个妹妹呀,想到这里,郑汐年就会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发烫,不得不承认,郑汐瑾真的是一个很善良又美丽的女孩,她有时很可爱,可爱到让人就想故意去欺负她,每次照顾喝醉的郑汐年,她都会皱起和她们爸爸一模一样的八字眉,然后用小奶音OMGomg的抱怨一大堆,但最后还是会很体贴将她照顾好。
就像此时的纪允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纪允没有那么多抱怨,她就是很安静地帮她倒水,帮她脱掉高跟鞋,再找来毛巾帮她卸妆。
外面很多媒体或者记者都说过纪允和郑汐瑾长得像,但郑汐年倒从来没觉得她们哪里像过,性格截然不同,身高也不同,鼻子眼睛眉毛也不像,但只是偶尔,偶尔望着纪允的侧脸时,会恍惚让她感觉确实看到了郑汐瑾的影子。
就如同此刻,黑暗的光线里,纪允坐在床边体贴地帮她擦脸,目光顿在她鼻子上时,她疯狂地想起了郑汐瑾。
想起了一周前她们之间那次冷漠却也最激烈的争吵。
事情要追溯到很久之前了,很久之前郑汐瑾就从同学那里认识了一位颇有好感的男孩子,而那个男生类型呢,就是郑汐年很看不惯的附庸风雅男,虽说她也不得不承认,那个男生确实也有几分才华,他与郑汐瑾有着惊人的相似爱好,他们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他们聊那些复古与极简的设计,聊那些缓慢冗长的电影,聊迷幻安静的音乐,聊费朗西斯培根,和他风格怪诞的作品,画面中人物的恐怖、荒蛮、孤寂、兴奋和愤怒。
他们无所不谈,就像灵魂伴侣一样,发现着对方那渴望被理解的精神世界。
直到某个周末的下午,这个男生向郑汐瑾告白了,他寄来了一封长长的手写信,表达的无非就是自己那汹涌而克制的感情是将如何呼之欲出的。
郑汐瑾读完后,只像往常一样拿给她认为最亲密最信任的姐姐分享。
郑汐年只是潦草地扫了几眼,甚至都没有仔细看那上面写了些什么煽情的话语,也没有听郑汐瑾开口,就直接当着她的面,干净利落的,毫不犹豫的,将那封信撕成了碎片。
郑汐瑾用讶异而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她,无声的向她索要答案。
而郑汐年竟是用着类似于经纪人或类似于老板一般的口吻对她说:“你现在正准备出道,是积累人气的关键期,首先要明白,作为一名艺人,而且还是新人,最好不要传出什么花边新闻。”
郑汐瑾看着她,几乎是试探地看着她,郑汐年无动于衷,切确来说,也完全可以用冷漠来形容,在她脸上找不到丝毫的抱歉与不应该,在这样漫长的沉默中,郑汐瑾的表情也开始渐渐冻结,她面无表情的时候,总是会让人确切感受到什么叫做拒人千里的意思。
最后她讽刺地笑笑,然后转身离开。
她甚至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但嘴角那刺眼的弧度,却让郑汐年的心比被刀割了还疼。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生气,生气到忘了在乎郑汐瑾的情绪。
她的妹妹向来简单而直接,她不太爱表达自己,她向往自由,也比谁都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但她却不希望,那些残酷现实的话,是从她姐姐嘴里说出来的。
两人已经整整三个星期没有联系了,那孩子好像越长大就越喜欢冷战了。
郑汐年是想找个机会道歉的,但铺天盖地的工作压下来,连好好睡个觉的机会都没有,又怎么才能找到合适的机会跟她道歉呢。
想到这里,郑汐年就越发觉得自己那天是过分了些的。
而此时眼前的这个人,看起来又与郑汐瑾是那么那么像,调动着她的满腔柔情,呼之欲出.
“你知道我那天不是故意的。”郑汐年感觉眼眶湿湿的,四肢都轻飘飘,但她还是努力抓着了那个人的手。
“嗯?”纪允拉近了一些两人之间的距离,香水味和乙醇的味道掺杂在一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欲望纵横之感,她皱着眉头,想努力听清楚些郑汐年在呢喃什么。
“我不是故意要说那些的。”
“你怎么哭了?”纪允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以为她就是喝醉了在这里胡言乱语,所以凑过去,帮她轻轻擦去眼角滑下来的泪水。
但让她措手不及的,竟是郑汐年揽过她的脖颈,将两个人的距离拉的更近,然后吻上了她的唇。
纪允的脑海里瞬间一片空白,真的是一片空白,她唯有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人难过的眉宇,和闭着眼睛颤抖的睫毛。
再然后,那人的双手渐渐滑落,像一条优美的丝带般失去了重心,没有任何解释,熟睡了过去,荒唐的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