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除夕一起过去的，是去年那些看上还比较太平的日子。和大年初一一起到来的，是新一年的腥风血雨。
谁都没有想到，原本大家都愿意多休息几天的好日子，就在大年初一戛然而止，更让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们心塞的是，打扰他们过年清净的，不是边疆战事，也不是灾荒流民。
昨天晚上放完烟花爆竹之后，京城的那个烟花坊就炸了。
声音掩藏在昨晚的爆竹声声里，就连城防所都没有发现，还是今天早上巡逻的时候，看到了已经成为废墟的烟花坊。
人们常说不年不节，怎么总有这么多幺蛾子的事情。但当所有京城所有势力方面都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少人，还是皱了皱眉，觉得过年过节也不希望有这些幺蛾子的来打扰好日子。
璐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在梳妆，子寒说完这话，璐瑶手一抖，一条眉线画抖了一下，她叹了一口气，心里啐了一口京城这些不省心的东西们，就开始盘算接下去的那些事情了。
城防所得知了这些事情之后就封锁现场，璐瑶以最快速度赶到了现场，一片断壁残垣之下，连个火星子都已经没有了。
她摸了摸墙壁上的灰，觉得哪里都不对。
转头看着闭目养神的紫叶，想让她给点参考意见：“你觉得怎……你……”看到她居然依旧没有把眼睛睁开，就觉得很奇怪：“你是不是也觉得很奇怪？”
紫叶从公主府到现场一直都是秉持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今天这一行人过来，虽然目标很大，但是各方都想着谁能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把这个事情料理了，不要折腾天伦之乐的美好时光，所以一路探子很多，却都没有想动手的意思。
既然公主已经出手了，那么就期待公主的“好消息”了。
所以紫叶根本就没有留意周围的其他线索，只是老老实实地保护好公主的安全。听到公主这样问她，她本能的反应：“倒是没有注意。”
“也是，”这回轮到公主嘲笑她了，“本宫也没怎么见过像你这样看现场的。”紫叶听完心里一阵叹息，之前就总结出，只要公主自称“本宫”，这个事情就不能善了，紫叶示弱，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想了想，心中顿时觉得不好。
她谨慎地在现场走了走，用剑尖挑动了几块砖，看了一眼，又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下现场，眼神越来越慌张，直到她观察四周之后，找到了一块破布，她凑近闻了闻，直到气味不对，捂住口鼻，从衣服里找出来一块帕子，折成三角的形状，系在了脸上，遮住口鼻。
璐瑶看着她这些动作，似乎也感觉出了什么，她让甘霖也学着紫叶的样子系上了帕子，等待紫叶回来报告。
紫叶又走到一口井边上，从身上找出一个小包裹，摊开，又打了点水放在边上，璐瑶眼神指使几个人去帮她，紫叶却十分紧张地大喊：“别过来，站远一点。”
她用沾了点水滴在一包粉末状的东西上面，那包粉末很快就变了颜色，紫叶深吸一口气，几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她抬头看了一眼璐瑶，眼神中充满了悲凉。
尼玛，这算是被人算计了？
“事情有点不好。”紫叶走过来，单膝跪下，双手抱剑，“公主借一步说话！”听到她这样说，又看到她表情凝重，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不一般，她点了点头，走出现场，到了角落里。
“属下一时间没有注意，今天跟上来的钉子明显少了很多，之前只是以为过年的关系，现在看来，从那个时候开始，有人就知道这是一个局。”紫叶跟着公主走到了角落里，一边走一边在她身后轻声说。
“发生了什么事情？”璐瑶有些紧张地问。
“是瘟疫，”紫叶非常小心且明确的说。
公主吃惊地回头，不敢相信地看着紫叶，一字一句冷声说：“你知道说这个话，意味着什么吗？”
“属下不敢撒谎，况且撒谎也没有什么好处。”紫叶表面上非常冷静，但心里却也有些紧张，“说得简单一点，就是有人在这里投了带有瘟疫的毒。”
紫叶见公主没有打断，就继续说了下去：“这块地方大概在十天左右就已经被这种瘟疫感染了，之前没有通报，也没有人说明，昨天有人将这里原本干活儿的人全部清理了，尸体就埋在这个场地下面，烟花坊为了防火，常常会在场地中间挖一口井，用于紧急情况的灭火，水源连接护城河，是京城百姓的用水源头，现场找到的那个帕子，上面带着浓重的石灰的气味，应该就是为了掩盖疫晴的。”
璐瑶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气愤，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继续问：“如何能确定，瘟疫就是在现场？”
“属下已经找院子的药粉验过了，所幸，这种疫情死亡率不高。”紫叶说话已经开始变得小心，她知道，如果一旦确定是瘟疫，这件事情就已经不一般了。
京城发生瘟疫，还是大年初一，放在哪朝哪代都是昏君奸臣当道的象征，且不说这些迷信说法，有多少人相信，现场这口井通往护城河，如果一旦温疫爆发，就连皇上都不可能幸免。
往小了说，今天来现场办事的是璐瑶，周围两个盯梢的人都没有，这已经就证明了是一个局，做这个局的人知道，一旦有人出现在现场就不可能好好活下去，无论出现在现场的人是谁……
璐瑶想着，心里早就已经凉了半截，紫叶看着璐瑶，有些沉不住气：“现在该怎么办？”
璐瑶冷笑一声：“我还能怎么办？”她看了一眼紫叶，“你说说，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如果是正常处理的话，通知所有保甲，注意饮水安全，通知所有的州府进入紧急状态，尽量减少人员外出，使用水源要用烧开的水，不要直接用生水，对所有水源进行消毒，对目前已经使用了生水的百姓进行检查，通知太医院出最新的疫情药方，开放施粥，施药，安抚百姓，建立疫区，尽快隔离已经被传染的人……”紫叶一边想，一边认真平静地说。
“如果是不正常处理呢？”璐瑶打断了她。
“今天在场的一个不留，已经感染的也一个不留，全部秘密处理了。”紫叶觉得这个办法不仅省时省力，倒也干净，对于现在的子寒，做这些事情简直易如反掌。
“如果是你，你会选择用什么方法。”璐瑶觉得自己有一些悲凉，这样的选择就放在自己面前，而选择的对面，都是人命。
紫叶不说话了，作为一名侍卫她已经僭越了，她已经给主子出谋划策，但是如果再帮璐瑶做决定的话，这个事情就太过分了。
“我问你呢，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璐瑶低头去看已经跪在地上的紫叶，“你们只会开口说，却不会承担后面的结果。”
璐瑶心里已经凉了大半截了，她知道今天这个事情不会有个好结果，不然她那个弟弟也不会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或者说，如果不是自己过来的话，这个局坑到的就不是她了。
璐瑶想的是对的，璐琮只是因为听说璐瑶已经在现场了，所以刚刚踏出王府就直接将腿收了回去，仅仅是这样，就逃过了一劫。
“能查得出到底是谁做的吗？”璐瑶深吸一口气，现在也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她微微叹气：“大概给个方向就好……”
紫叶站起身来，低头说了一句自己觉得大不敬的话：“公主想做成谁做的？”
璐瑶微微一怔，抬头看到紫叶卑微的样子，却觉得这个人的心中有着大城府：“你什么意思？”
“现在有人要陷公主于这境地，无非两点，一个要你手上的兵权，另一个就是要你的命，当然两样都拿到手是最好的，但是这个局他并没有做死，只是做了一个开头，接下去就看我们向让它往什么方向发展了。”
“你是说……我们还能化险为夷。”璐瑶有些惊愕，这确实不应该是个侍卫说出来的话。
“按照现在皇上对林双的处理，他并不想看到您和小王爷现在就开始手足相残，那么，我们就做出一个外族投毒的样子来，将这个‘丧事’办成‘喜事’。”
璐瑶知道，丧事喜办的方法，这种多用于灾后重建，不仅不会影响到朝堂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做的好的话，有可能还会提高皇上的。
既然决定了，这个事情就要做的越全面越好。
璐瑶和紫叶商量定了之后，紫叶转头再次去了烟花坊里找寻线索，一边埋下可以嫁祸给北疆的那些“证据”，一边再次寻找到底是谁做的这个事情。
“动作要快，赶紧和太医院报备这个事情，”璐瑶找了个人，将刚刚那个帕子找了个布袋子装好，送到太医院，让太医院将这个事情尽快禀明圣上。
“千万不要将这个袋子打开，去太医院之后不要接触任何人，找到陈千宛医正，将东西放在地上，让他做好防护，然后让他找一套衣服给你换洗，身上的这一套马上烧掉。”
那个人应声上了马就飞驰而去。
璐瑶站在原地，目送那个人的身影，心里默默地祈祷，希望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