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送我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车里的暖气吹的我头痛欲裂。
当我在小区门口将车门打开的时候,背后响起一声尖锐的鸣笛,我不管不顾地踏着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轻飘飘的就像踩在棉花上,踩得我左摇右摆连站都站不稳。
“程尚恩!”
手臂上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过去,我整个人一个趔趄差点倒在那人怀里,垂着头发现自己的呼吸竟然如此急促、沉重,呼出的白气断断续续地直发抖。
“尚恩怎么了?为什么哭成这样?”段亦然一把捧起我的脸不断摩挲擦拭着水渍,蹙眉道,“谁让你穿这么少的?你看看自己冻成什么样了。”
她狠狠捏了下我的手臂,然后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我身上,那分量重到令我喘不过气。
“没有了,彻底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什么?”她撑住我的肩膀弯下腰盯着我的嘴唇认真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推开她转身就走。
“尚恩。”她慌忙追上来从背后抱住我,“等我一起走。”
“放开。”
段亦然愣了一下,“为什么?我又哪里惹到你了?”
我抬起手臂隔挡着她不断凑过来的脸,她却不依不饶的。
“你到底怎么了?我什么都按照你说的做了,你又跟我发哪门子脾气?你好歹告诉一声让我改,尚恩,你听到了吗,我可以改,尚恩。”
“滚开!!”
我拿手肘撞开她甩手就是一巴掌,这一次比以往所有时候都来的狠绝,段亦然的嘴角直接被戒指勾开了道口子,她退了几步,指关节蹭掉鲜血,拿拇指捻了捻,额头一根青筋顿时浮了出来。
两个人沉默着一前一后进了屋子,我刚进去就感觉到密闭空间里那种前所未有的紧窒感,逼得我更加喘不过气。
天色瞬间昏暗下去,空间竟开始扭曲变形,越缩越小,耳边断断续续响起排风扇“隆隆”有节奏的噪声。
我单手掐住脖子返身就去拧门把手,段亦然却上前拽住我就使劲往里扯,“你又发什么神经?给我进来。”
“不要。”我不断地喘息挣扎,门一拧开就被段亦然“嘭”得按上了,“求求你”我受不了地回过身紧紧抱住她的一条手臂滑跪了下去祈求道,“求求你。”
段亦然也跟着蹲下来,揉捏着我汗湿的脖颈道:“你今天去见谁了吗尚恩。”
“我不要在地下室,这里好黑,求求你开灯,段亦然我错了,求求你开灯。”
“尚恩?”
“我可以学狗叫,你想听吗?”我一下抬起头讨好地冲她笑,“你给我口吃的好不好?我已经五天没有吃东西了。”
“程尚恩。”
“段亦然我爱你!!”
我听见她叫我全名顿时惊惶地弹开手,抱住自己的头埋在膝盖里,蜷缩成一团紧张地等待着暴风骤雨般的虐打,如同舞台剧的演员富有感情地高喊,越喊声音越低,最后当护身咒语般虔诚地默念着,“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段亦然一下伸出手,上面还有血渍,我尖叫着捂住自己的耳朵,闭上眼睛哭到声嘶力竭。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段亦然救救我!段亦然!段亦然!!”
“对不起我错了,你不要这样。”她好像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慌张地跪下来搂住歇斯底里的我,将我的头按在怀里不断地亲吻抚摸着,“我错了,我再也不会那样了,尚恩对不起,我以后会好好对你的,我爱你,我只是太爱你了,你原谅我好不好?你不是也很爱我吗?我们重新开始,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好不好?尚恩,你最后信我一次。”
脑海中的排风扇却越转越快,震耳欲聋般地折磨着每一根敏感脆弱的神经,好像又躺在了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里僵硬地抱住自己,一切都还在昨天。�6�7�6�7�6�7
段亦然的拥抱永远都这样紧密,要把我狠狠嵌进她的身体里一样强制,连呼吸体温都在行凶,炙热到燎伤我每一寸皮肤。
“我只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陪着我,我,”段亦然吞咽的声音在耳边异常清晰,“我要你。”
“而你不用有什么,有我就够了,我真的不喜欢你心里还有别人,尚恩。”
段亦然一下凑到我嘴边粘腻地靠在上面,将气息尽数喷吐在我鼻间。
“我一直都在注视着你,你看我一眼好吗?那些人根本不重要,只有我,这个世界上只有我真正需要你。”
“我要回家。”我一下偏过头胡乱地摸索着支撑物站起来,拿胳膊推拒着段亦然“家,我要回家。”
“尚恩你冷静点。”段亦然不停往下拽我的胳膊要来抱我,“这里就是你的家,是我们的家。”
“我爸爸在家等我吃饭,尚艺还等着我一起洗澡睡觉。”我看了眼墙上的钟,“这么晚他们会担心的,放开我,放开我!”
段亦然突然拦腰抱住我往房间里拖,推搡中用力地撞在了门上后挤过来急促地喊我的名字,“尚恩,尚恩不要闹了。”
而我只是不断尖叫着扭打着,把她的衣服扯得凌乱不堪,她太恐惧我把这扇门拧开了,拘束我腰的手几乎要把我的肋骨压断,我低下头对着她的鼓出青筋的小臂下死劲咬了过去,尝到血腥味的那一刻却感到了一丝快意,有什么激流攀着脊髓极速冲击着头皮。在段亦然吃痛挣开的时候,我扭过头杀红了眼似的盯上她露出的脖子,那样光洁不经染指的样子,如果咬断它就结束了。
什么都结束了。
眼前渐渐弥漫起一片血红,段亦然就沐浴在这片红色里有些失措地看着我。
“尚恩!”
她惊呼了一声突然提起我的腰紧紧抱住我,任我在颈间呜咽喘息着,当血气冲到嘴里的时候,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正一点一点地汇进这血水里,一切都变得酸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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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之后我大病了一场,这一病却是好久了。
不是什么要命的病,却拖拖拉拉好几年怎么都不肯痊愈,渐渐的这间房间就成了我的病房,在床上不停地打点滴,吃药,然后倒头就睡。
生病的间隔如果感觉没那么昏沉,就会去阳台躺一会儿晒晒太阳,风一吹却又病了,段亦然发了几次火,上手就把阳台给锁了。
她近些年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回到家什么都不干就一直坐在床边盯着我,苍白着张脸上上下下地端详,然后嘴里时常默念那句,“你是又要离开我了吗。”
露出的脖子上好大一块狰狞的咬创,也不涂药就显眼地留在那。
有时我睡糊涂了也会和段亦然对视,看着她日渐成熟的眉眼和棱角分明的轮廓,看着她身上越来越有她父亲当年那股狠厉却又脆弱的矛盾气质,看着她目光里流淌出的挣扎与无奈,配合着眼底的霾衬得她更加的阴郁和悲伤。
看着看着突然有一天就看见了长发里一根若隐若现的白,就一根,却意外的扎眼。
年复一年的,每天起早贪黑地经营着那个处处刀光剑影的段家。
一个人的战争往往力不从心,腹背受敌孑然一身的孤独和痛苦更是令她备受煎熬,可她在外人面前永远都表现的自信笃定、刀枪不入,只有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敢卸掉伪装,变成一个被人丢弃的孤儿蜷缩在我身边,狼狈不堪地祈求我能给她一丁点的温暖和在乎,虽然我给不了。
生疏冷漠的父亲,疯狂极端的母亲,冷嘲热讽背后捅刀企图争夺资产的亲戚,渐渐敌视作梗的李家,所有人都在把她往一座孤岛上推,推到段亦然仅剩一口气在那吊着——她不要被一个夺走她母亲的人取代。
可这口气能吊多久连段亦然自己都不确定,她的心思又开始不受控制地转移到我身上,越来越多,越来越深,好像已经无暇顾及那片战场。
“等你的病好一点我就带你去看海。”
这天段亦然照常把我放在流理台上陪她做菜,一边切着红番茄一边自言自语,很多年前她说要带我去楚格锋滑雪终究也没去成,那年发生的很多事情令我的情绪全面坍塌崩溃,我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是在歇斯底里中度过的,后来由于病痛和平淡也就慢慢释然了,或者说,已经无力于此了。
“等忙完这一段我们就动身,在芝华塔尼欧找一个没人的小岛,如果可以,”刀落砧板利落而坚定,“这一走我们就不回来了。”
“尚恩。”段亦然突然把目光钉进我眼里,“去到那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了。”她的嘴角不由自主扬起一个笑,“晚上在海边玩野的都可以,你不是在梦里一直念叨着篝火吗,我点给你。”
她也不介意我回不回答,权当我是个哑巴,等做完饭照常不嫌恶心半嚼半喂地逗我吃饭,吃完了抱进浴室洗澡,把沐浴乳糊图我一身,发出滑腻的“吱吱”声,一双手不停地在我身上揉搓游走,口里哼着曲子,洗着洗着就开始拿胯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撞我,如果没赶上我生病就会带上床尽兴两次然后克制性地停手,擦干净了缩在一边。
在刚开始的几个晚上她也本想直接睡觉的,结果抱的太紧,抱着抱着却又来了感觉,如此反复了一整夜,结果我当晚直接高烧昏迷。
从这之后她每次觉得差不多了就会缩在床脚尽量不碰我,有时候欲望大了就把自己关进书房在里面燎得满床打滚,捶墙能锤一夜。显然今晚她因为自己那个幻想又开始失控了,虽然也是缩在床边却捧着我脚在脚背上亲了又亲,然后一点一点地爬过来,撑在我身上磨我和她接吻。
“尚恩你把嘴张开好不好。”她拿鼻子狠狠蹭我的脸,下身焦灼地贴着我的小腹磨来磨去,“这么久了你还不能原谅我吗?就算是石头也捂热了,尚恩?”
“芝华塔尼欧是那片没有回忆的海吗?”
段亦然动作滞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似的,好半天才确定刚才那一句是我问的。
“应该是。”
“那它一定很美。”
“对,以后我们就在那里生活,你开心吗?”
段亦然突然止住了欲望,变得温情脉脉起来,摩挲着我的鬓发在额头上爱惜地亲了一下。
“开心吗尚恩。”
“还剩几天,我想回学校看一眼,我……想去那里再看一眼。”
“不是还剩几天,我得过段时间才能走,你怎么突然想回学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