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夜为自己本来的一句玩笑话付出了代价。
“请...请务必教教我。”
“请务必也教教我！”
林瑶花见柳书音那么说了，虽然不明白是要学些什么，但也赶忙跟着举起了手，作为苏州府第一勤奋好学的好学生，她永远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学习”的机会。
柳书音好学的程度直追林瑶花，这是宫夜所没想到的，她刚不过是想调戏下柳书音罢了，现如今林瑶花在左，柳书音在右，一人拉扯着她的一个衣袖，两双求知欲爆棚的渴望双眼都快把她给灼穿了，宫夜摇了摇头，我怎么就管不住我这张嘴呢？
宫夜正想着该怎么糊弄过去，林瑶花忽然松开了手，兴奋的朝屋外跑去。
“梦梦来啦！！”
转头去看，一名提着药箱的白衣女子正朝着宅子方向走来。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看到，不说宫夜还以为林瑶花眼睛长在那女子身上呢。
“走了一个。”
宫夜舒一口气，她其实并不擅长对付女人，更别说是林瑶花那种过于单纯，脑子明显差弦的半熟少女。宫夜再转回目光看了看柳书音，柳书音依旧一脸期待又认真的注视着她。
宫夜不擅长对付女人，尤其是，认真的女人。
若柳书音真是普通女子也就罢了，宫夜大可随随便便找几个荤段子敷衍过去，心情好的话甚至能把人给羞的自己捂着脸逃跑。可柳书音不一样，柳书音是真的对她所指的“趣事”具体为何一无所知，若不是那日被柳书音撞上，恐怕柳书音从未想过女子之间也可以那般。
虽然宫夜早就看出柳书音与沈万千二人之间那暧昧的情愫，可正因为另一个人是沈万千，所以宫夜才不太敢真的教坏柳书音些什么，毕竟名师出高徒，经她这么悉心亲手一培养，怕是沈万千回来以后，要被柳书音吃干抹尽不可。
万千徒儿那么可爱，如果被人吃干抹尽，应该会哭很久吧？
宫夜转了转眼瞳，忽然很想看看沈万千哭。
“这位姐姐。”宫夜刚一开口，柳书音忽然拍了下手，激动道：“啊！宫师父等等！”她随即跑到书架旁，在一堆书籍的夹缝里翻出几张纸来，由于太过激动，纸不小心撒了一地，宫夜走过去帮她拾起，在看到纸上的内容之后，面上的神色有些复杂。
“......”
“宫师父不可以告诉妹妹...”柳书音羞着忙从宫夜手中将纸拿回，转过身去：“怪不好意思的。”
“书音姐姐，梦梦来啦！”
这时林瑶花拉了梦长兴奋的进了屋，宫夜一把拿过柳书音手中的纸塞回了原处，柳书音还未来得及说谢谢，梦长已开始询问起柳书音最近身体的状况。
一番仔细的例行检查后，梦长才稍稍放心的点了点头：“柳小姐，关于记忆方面...”
“挺好的。”柳书音笑了笑：“我没觉得自己忘了什么，这不，关于大家的事我都还记得呢，我记得梦大夫第一次到我家来为我看病时的样子，和今天一样穿着一身白衣，头发挽着像个小道士，仙风道骨的。还有瑶花妹妹，第一次见面就打碎了我爹的砚台，被知府大人当着我和我爹的面给揍了一顿...”
“哎呀哎呀！”林瑶花连忙打断了柳书音的话，不满的嘟囔起来：“书音姐姐怎么都不记点人家的好啊！”
“哈哈哈，谁叫瑶花妹妹从小就那么调皮呀。”
“......”
梦长看着与林瑶花轻松嬉笑的柳书音依旧是一脸的凝重，柳书音对于以往某段记忆的清晰并不能说明她没有开始遗忘，记忆会在她的脑中被打成碎片，渐渐混淆，然后随机的被遗忘，被遗忘的记忆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所以柳书音只会感到某段记忆的缺失与衔接不上，但是无法知晓自己到底遗忘了些什么。
梦长不知道的是，柳书音对周遭的记忆都虽然还算完整，却唯独关于沈万千的记忆，正如抽丝剥茧般的从微小的一次次对视，一次次交谈开始，自她脑海中层层剥离。
“难得梦梦白天有空过来，宫师父也是第一次来，书音姐姐，我看要不咱们今天三个一起带着宫师父在苏州府玩玩吧？”林瑶花是苏州府打破沉重气氛的第一能手，在看到梦长神色凝重之后，她提出了一个刚好也可以暂时让宫夜解脱的建议，宫夜连忙表示自己非常想去，二人一拍即合之下，四人便上了街。
好在今日天公作美，春末夏初的天气舒适的让人想在暖阳下打盹儿。
因屡次在四芳斋闹事，知府将四芳斋也划入林瑶花的禁地之后，林瑶花觉得自己在苏州府可以活动的地方越来越少了。
“怎么办，我爹不准我靠近四芳斋，咱们去哪吃饭呀？”林瑶花绝望的看着就在不远处的四芳斋：“我才刚背下他们的新菜单呢！”此刻委屈万分的林瑶花仿佛都能闻到那熟悉的香味儿了，口水边说边要往外渗。
“饭在哪吃不都一样，不如我们就在那儿吃。”宫夜指了指对面的一处卖面小摊，早已饥肠辘辘的林瑶花看到是吃的便立马跑了过去：“我看行！我看行！”
四人落座之后，林瑶花才发现这路边小摊果然还是无法与四芳斋那样的酒楼相比，布满油污的桌子和看起来根本未洗净的碗筷都让林瑶花犹豫了起来：“这面虽然闻着香，可这...”
“很好吃呢。”柳书音是第一个动起筷子的人，她举止得体的尝了一口，面带笑意的称赞道。
一旁宫夜不禁有些侧目，柳书音是真真正正的大家闺秀，千金小姐，甚至还有一副千金小姐标准的病弱身子，但她好像从未见过柳书音抱怨哪里脏，哪里乱，哪里不如她意。于此相反的，柳书音总是表现的很坚强，很乐观，在保持着大家闺秀的得体与温婉下努力的配合着她与沈万千。在徽州的那段日子，柳书音跟着她与沈万千从未麻烦过她们什么，以至于很多时候宫夜甚至都忘了，柳书音其实也只是个身子娇弱，甚至还带着病的普通官家小姐。
思此，宫夜虚了虚眼，好像在赞同沈万千的眼光。
既然柳书音都已经这么说了，林瑶花便也没再抱怨，拿起筷子就开始疯狂吸入，三下两口就把方才还万般嫌弃的面给吃完，然后招呼老板给又上了一碗。
酒足饭饱之后四人在街上闲逛，柳书音先是买了些刺绣的东西，然后站在一处卖胭脂水粉的摊前发呆，自从柳家被抄之后，柳书音便再也没施过胭脂，因为她的那些胭脂水粉也早已被充了公。
世上哪有女人不爱美呢，柳书音也想打扮的漂漂亮亮，尤其是在沈万千面前的时候...
“宫师父！书音姐姐！快来这儿！”走在前面的林瑶花招呼着柳书音与宫夜快些过去，柳书音只好依依不舍的收了停留在胭脂小铺的目光，跟了上去。
林瑶花所站的位置正是花街的入口，也是她在苏州府的第二块禁地。
“我就是说我怎么都觉得在哪见过那个姓周的！”林瑶花双臂环胸异常认真的看着花街里面，忽然万分笃定的大叫一声：“我就是在那里面见过他！”
“......”
“我不仅见过他！我还跟他起过争执！因为他竟然跟小爷我抢女人！那天就在莳花阁！我....”
“好了林小鬼，没人想听细节。”梦长看着柳书音的神色打断了林瑶花的话，林瑶花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忙小声道：“书音姐姐，我说的都是真的...”
虽然柳书音不记得那晚喝醉之后发生了什么，不过从周明觉彻底消失和林瑶花与宫夜的琐碎对话她都可知，周明觉并非是如她所想般的正人君子。
所以，林瑶花方才的话柳书音其实并没有难过，因为无论林瑶花说的是真是假，柳书音都从未喜欢过周明觉。
她不过是想用周明觉刺激下沈万千罢了，可未想到那一刺激直接把沈万千给刺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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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分别时已入夜，梦长说医馆还有些事需要处理，林瑶花便也跟了过去，宫夜将柳书音送回之后本也打算离去，柳书音却在这时又想起宫夜说过的“有趣的事”来，或者说，她其实从未忘记，并且已惦记了一整天。
“宫师父，我准备好了。”
柳书音拿出纸笔乖巧的坐等在宫夜身前。
这是还准备做笔记？
宫夜压了压眉目，害怕极了。
“柳小姐，今日还用不上这些。”宫夜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她俯身捻走柳书音的纸笔，自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柳书音一眼便认出那是什么。
那正是她今日在胭脂铺旁看了许久的口脂。
“这是...！”柳书音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兴奋，宫夜将口脂递到柳书音手中，笑道：“这是我替万千徒儿送你的礼物。”
“谢谢宫师父！”柳书音很少在宫夜面前表露出过度的情绪，无论是笑还是难过总是克制在恰好的程度，可此刻宫夜眼前的柳书音却开心的像个得到糖果的孩童。
不过是一个口脂罢了。
宫夜看着眼前的这个灿烂笑容，竟然会觉得有些怜悯，曾经衣食无忧的千金小姐，竟会被一个区区的口脂所取悦，柳书音自被抄家以来所感到的不习惯以及一些渴望她从未与任何人提起过，因为她知道现在的处境，她不想给任何人带来麻烦，此般懂事与隐忍，亦让宫夜有几分疼惜。
“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宫夜将柳书音手中的口脂打开，用指尖轻沾一点：“这趣事的第一步嘛，就是要先将对方深深吸引。”
“吸引...”柳书音仰着头，半懵半懂的听着宫夜的话。
“没错，柳小姐天生丽质，貌比花娇，只需稍加点缀，定能摄人心魄，晃人心神...就比如我那万千徒儿，看一眼恐怕就腿下一软，连路都走不开了。”
“真的吗！”柳书音一听到沈万千的名字便更加紧张专注起来，她非常想知道怎样才能让沈万千腿软的走不动路。
“宫师父，快帮我化化！”柳书音抓住宫夜点着口脂的手指，拉到自己唇边，宫夜的指尖被迫在那粉嫩的娇唇上点了一记，柳书音双唇柔嫩的触感使得一向无所顾忌调戏他人的宫夜也突然不自在起来。
待为柳书音完全涂好口脂以后，宫夜撤回身子看着迎着月光面露羞色的柳书音，月色映着柳书音冷白的肌肤，红霞作腮，娇艳一抹朱砂在唇，那双不安又期待的双眸里映着皓月星辰。宫夜深吸一口气，暗自感慨，仅仅只是点了些口脂罢了，柳书音已经美成这般，以往自己怎么没有发觉...
宫夜赞许的虚了虚眼，今日第三次表示对沈万千眼光的认同。
“宫师父，走得动吗？”
“走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