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备了这多么天,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叶温漓也不知道怎么了,自己会完全因为苏凌玉放下了这么多天的戒备,或许,是她有些累了,苏凌玉看着不像是坏人,而且年纪不大,又或许,苏凌玉是她的首个例外。
看着叶温漓细嚼慢咽地吃着自己的茉莉花糕,苏凌玉心中没有半分不悦,若换做平时,苏凌祺要是抢自己的茉莉花糕,她早就抡起袖子上去就是干了,可以拿别的东西,但绝对不能动自己手里的吃的,要是谁敢动,上去就是啪啪两巴掌。
可看着楚楚可怜的叶温漓,苏凌玉的心软了,这生得这般动人的小姑娘,她还真的不舍得让其饿得胃疼。
“吃吗?”叶温漓看着她的目光,将还剩下不少的茉莉花糕伸了过去,问道。
苏凌玉看着她的神情,又看到了她嘴边残留的糕点,虽然很想吃,但为了让她吃饱,缓缓摇了摇头,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块手帕,凑近她,小心翼翼地将残渣擦拭掉。
苏凌玉不知道的是,虽然她是个女儿身,但现在的装扮难免会让人陷入遐想之中,更何况男装的苏凌玉是极其俊逸的,还拥有一丝女子的柔情,此时的叶温漓言语虽少,可发丝下遮盖的耳根早已红透。
有人若是问叶温漓与苏凌玉是谁先喜欢上对方的,从两人相处的模式来看,大部分会倾向苏凌玉先喜欢上得叶温漓,但只有年长者以及叶温漓自己知道,最先动心的人,是叶温漓。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苏凌玉学着母亲对自己说的话来哄叶温漓,柔声道。
叶温漓乖巧地点了点头,慢慢地将茉莉花糕吃完,苏凌玉看着一个不剩的糕点,嘴角划过一丝弧度,不顾叶温漓身上的泥土,牵着她的手便站了起来,因为跟着流民逃难受了些伤,叶温漓的双腿行走并不是很方便,无奈之下的苏凌玉只能弯下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上来,我背你。”苏凌玉嘿嘿一笑,肯定道。
叶温漓抿了抿唇,看着她那温柔的眼眸,有些犹豫,担心自己太重,又担心这样失了礼数,毕竟从穿着上来看,苏凌玉非富即贵,而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罢了,说句不好听的,她仅仅只是一个孤儿,她和苏凌玉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不了,脏。”叶温漓垂眸,有些低落道。
苏凌玉微微蹙眉,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衣服,毫不犹豫地将外袍脱了下来,然后披在了叶温漓的身上,虽然只有七岁,但她可是从三岁开始便跟着苏凌祺一同习武,手臂力量可不输同龄男子。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苏凌玉并不会将叶温漓横抱起来,害怕等下一个不小心磕着人家。
“现在你披着我的衣服,我的里衣也不干净,所以可以让我背你过去了吗?”苏凌玉将眉头松开,晃着脑袋笑道。
古灵精怪,笑容甜美,可爱真诚,这是叶温漓初次见苏凌玉时在心里对她的评价。
叶温漓捏了捏苏凌玉外袍的衣角,抿着唇看着弯着腰的苏凌玉,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现在的苏凌玉人虽小,肩上却有着她所看到的责任与担当。
没有再多说什么,叶温漓咬了咬自己的下唇,俯下身来趴在苏凌玉地背上,本就不重的她在饿了好几天之后更是极其消瘦,苏凌玉的力气也大,轻轻松松地就将她给背起,弄了弄缰绳,两人便直接向太医院驻扎营走去。
“营帐重地,外人不可入内,流民收容地要在后边一点。”守营的将士拦着两人的去路,看着年岁不大的两个孩童,下意识以为是逃难的流民,出言提醒道。
苏凌玉看着他,微微蹙眉,一只手扶着叶温漓,另一只手将自己的腰牌拿了出来交给将士,语气平淡道:“苏凌玉。”
将士接过腰牌看了一眼,又听到苏凌玉自报家门,一瞬间反应了过来,连忙下跪行礼,一脸恭敬道:“臣等拜见公主殿下。”
“你是……公主!”听到将士的称谓,叶温漓心中一惊,面色慌乱道。
叶温漓知道梦国有一个公主,一向调皮捣蛋,极其受梦皇梦后宠爱,琴棋书画、武术只要是她想学的,都能够学习,没有任何束缚,她想要去的地方,就一定能够去,对其了解也仅仅停留在此,并不知其名讳。
谁能想到,这个不嫌弃自己脏乱,将自己背在身上的女孩,便是梦国最受宠爱的公主。
“不要乱动,腿上还有伤,我跟你讲啊,你要是自己下去,那便是杀头之罪,若是我将你放下,那便是无罪。”苏凌玉紧紧抓着她的双腿,佯装生气道。
听到她的话,叶温漓那有些激动的情绪慢慢缓和了下来,看着她脸上的神情,有些畏惧她生气,可看向她那双眸子的时候,瞬间明白了她真正的意思。
苏凌玉并未生气,只是为了吓自己,她担心的一直是自己双腿上的伤,这样的公主,确实是讨人喜欢。
“乖乖的就好。”苏凌玉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道。
说完,直接背着她进了营帐,太医院的太医也是第一时间听到外边的动静从帐中出来,在看到梦皇极其宝贝的公主出现在了这里,身上还背着一个流民,一个个瞬间提心吊胆的,若是公主出了什么闪失,他们的脑袋怕是要搬家。
唯一不害怕的,只有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医。
在苏凌玉将叶温漓背进营帐之后,老太医第一时间便拿来了银针和软垫,将叶温漓的手放在软垫上,蹲在一旁把着脉,身为医者,不管眼前人是什么身份,他都要履行自己的职责。
看着他把着脉,苏凌玉也不知道为什么心跟着紧张了起来,她担心叶温漓身体不好,担心她有什么疾病,这可是她带回来的人,至少也算是朋友了,这第一个宫外朋友,还没有好好相处便有什么问题的话,她必然是极其难过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概三分钟左右,老太医收回了手,微微皱了皱眉,因为他的神情,叶温漓和苏凌玉两人下意识地都皱起了眉,都担心有什么问题。
“她怎么样了?”苏凌玉一脸紧张道。
老太医抚了抚胡须,目光看着叶温漓,缓缓道:“禀公主,她并未感染瘟疫,但身子骨太过于虚弱,再加上这段时日的颠沛流离,身体的承受能力减小,外加从小便拥有的体寒慢慢地开始展现,现在年纪尚幼尚可调理,若是拖久了,以后的身子怕是不容乐观。”
苏凌玉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瘟疫什么都好说,要知道现在若是得了瘟疫,在没有调配出药物之前,那结果只有一死,体寒和身子虚这件事,后天的调理自然是没有问题。
“既然如此,那我便将我这朋友交托给您,还望您可以帮她调养好身子。”苏凌玉连商量都没有和叶温漓商量,便直接说道。
老太医看了一眼叶温漓的神情,又看了一眼苏凌玉的眼神,像是明白了什么,毕竟岁数摆在那,阅历自然要比身为孩童的两人要多上不少,正好他也打算从太医院退出来,目前膝下收有一徒,但此徒习惯性自我钻研药草,太过于痴迷,以至于他都感觉自己并未收过徒弟。
心中像是有了决定,老太医笑了笑,目光打量着叶温漓,缓缓道:“殿下的话臣必然是要听的,臣见这姑娘是被殿下背回来的,看其穿着,很明显是逃难的流民,路上幸得殿下救下,算是成为了朋友,臣有一事相提,还望殿下莫怪。”
“但说无妨。”苏凌玉摆了摆手,心中有些许猜测,冲叶温漓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淡淡道。
老太医露出一丝和煦的笑容,面对着叶温漓,询问道:“不知姑娘可愿做老夫的徒弟?老夫会教你医术,为你调理身体,在你之前,老夫只收过一个关门弟子,名为百若闻,算是你的师兄,你是殿下的朋友,老夫定然不会亏待你。”
“我……”叶温漓刚想说自己和苏凌玉并非朋友关系,但话还没说完,便被苏凌玉直接打断道:“你如果拜了他为师,一定能成为很顶尖的医者,到那时,我身边就有一个‘神医仙子’,我若是习武弄伤了自己,再也不是那群笨手笨脚的人给我上药了,有你在,我觉得我也不会那么疼,有些伤也不需要被母后知道,有你给我上药就好了。”
听着她的话,叶温漓将自己想要说的话咽了下去,如果是待在苏凌玉的身边,她想,她是愿意的,如果成为一个神医仙子帮她的话,她愿意。
所以,叶温漓之所以会被称为“神医仙子”,便是因为苏凌玉的这番话。
叶温漓,一直都不是一个擅长医术的人,但天赋差不代表不可以后天去努力,因为有苏凌玉,她愿意去花费这些时间去学习医术。
“徒儿拜见师父。”
叶温漓接受了这般安排,她很庆幸,庆幸自己因为保护自己躲在了驻扎营地附近,很庆幸自己没有在苏凌玉靠近的时候伸出藏在身上的匕首,很庆幸老天在让她失去双亲之后,又遇到了属于她的那道光。
“何名?”老太医面色一喜,温声道。
“叶温漓。”还没等叶温漓开口,苏凌玉便下意识答道。
叶温漓呆呆地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嘴角微扬,和苏凌玉那可爱绝美的脸庞不同,她是属于天生冷酷的类型,不笑时,冷若冰霜,浅笑时,冰山融化,万物复苏。
虽然苏凌玉不想承认,但她确实因为叶温漓这凌乱的形象,温柔的笑意而沉沦,或许,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已经动了心。
看着两人的神情,老太医坚定了自己心中所想,微微一笑,再次问道:“年龄?”
“八岁。”叶温漓答道。
老太医点了点头,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苏凌玉却一脸欢喜地蹦了起来,不顾形象地抱着她,欣喜道:“你比我大一岁诶,这么说你是我姐姐了?那我今后叫你‘漓姐’可好?正好你现在也有了身份,可以一直待在宫内,我就不是只有苏凌祺那一个玩伴了!”
“苏凌祺?”叶温漓下意识蹙眉,属于孩童的那份占有欲开始慢慢展现,但终究还是知晓分寸,疑惑道。
苏凌玉笑了笑,摆摆手,解释道:“这是我三哥,这会估计还在路上,过几天你便能够见到了。”
叶温漓笑笑,不再多言,不管怎样,她虽然默认了她与苏凌玉的关系,苏凌玉也极为热情地把自己当做朋友,但终究是初次见面,两人的身份相差巨大,谁能保证这不是苏凌玉一时兴起呢?
不过,不管这是不是苏凌玉一时兴起,她解决了自己未来的住所,未来的人生,单凭这一点,她便要感激苏凌玉。
老太医摇了摇头,自觉地退出营帐,给两人留有空间,自己也要调配药物来解决此次瘟疫之事,等这边事情解决了,再慢慢地去解决这意外来临的徒弟,他心里也想明白了,若是叶温漓不喜欢医术,那便让她做自己的义孙女,陪着自己在宫中聊聊天也好,以她和苏凌玉的关系,自己在宫里也会有一个好的住所,安安静静地可以带着百若闻钻研药草。
老太医离开之后,营帐中便只剩下苏凌玉和叶温漓两人,对于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叶温漓是有些防范和戒备的,本就话少的她安安静静地听着眼前的苏凌玉诉说,向来走哪说到哪,性子极其阳光开朗的苏凌玉总是别人的小太阳,只要有她在,再怎么尴尬的气氛都能活络起来。
叶温漓从小到大都是习惯安静的一个人,若是有人在她耳边不停地说话,她会极其厌烦那个人,但苏凌玉除外。
“漓姐,以后你我便是朋友了,在宫里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和我说,我就不相信哪个不长眼的人敢欺负本公主的人!”年仅七岁的苏凌玉还是带着一份公主脾气,但在叶温漓眼里,她格外得可爱。
……两日后,叶温漓见到了第一个对苏凌玉极其重要的人,梦国三皇子,苏凌祺。
“玉儿?你怎么在这里?又是瞒着父皇母后私自逃出宫的?你胆子蛮大啊!这要是路上遇到坏人了怎么办?不对,你出来宫中还不乱套,父皇母后估计又要念叨我了,这……这是……”在见到一身男装的苏凌玉之后,苏凌祺差点没吓到吐血,想到她怎么在这之后整张嘴就没有停下过,在反应过来她的身旁还有一个人的时候,看到叶温漓的容颜时,他突然结巴道。
将一身脏衣换下,沐浴更衣过后的叶温漓被苏凌玉好好地打扮了一番,苏凌玉向来看人目光如炬,一身脏衣之下她都能看出叶温漓的小美人胚子样貌,更何况是梳妆打扮之后的叶温漓呢?
苏凌玉看着自家哥哥突然呆愣结巴的神情,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兄弟之间的搂抱,手臂搭在苏凌祺的肩上,然后拍了拍他的胸膛,颇为骄傲道:“我的宫外朋友,叶温漓,当然了,她现在可是百若闻的师妹。”
“你、你好,苏、苏凌祺。”苏凌祺下意识地伸出手,仍然结巴道。
叶温漓点点头,看着他伸出的手,又瞥了一眼苏凌玉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微微蹙眉,低着头,学着下人跟苏凌玉行礼的模样向其行礼。
“叶温漓拜见三皇子。”
苏凌祺面色一僵,看着自己伸出去的手,瞬间感觉自己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他将叶温当成苏凌玉一样去对待了,现在反应过来,叶温漓和苏凌玉可不是一样的啊!
“免礼,你既然是玉儿的朋友,那便也是我的朋友,日后见面不必行礼。”苏凌祺微笑道。
叶温漓淡淡一笑,摇头道:“君臣之礼,是师父教我的第一课。”
“啊?那便按照姑娘的意愿来吧。”苏凌祺无奈道。
叶温漓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伸手牵起了苏凌玉的手便向老太医那边走去,今日,她们还要帮忙安顿难民。
苏凌祺看着两人的背影,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心底迸发,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后,便跟了上去,目前解决难民事关重要。
从那之后,叶温漓跟着老太医进了宫,同苏凌玉一起长大,起初她刚入宫人生地不熟,和百若闻一般时常将自己关在房中钻研药草,一般只有苏凌玉来找她才会出房门,慢慢地,等她医术小有成就时,苏凌玉便举荐其在太医院做个小药童,偶尔会替人把脉问诊。
久而久之,叶温漓对宫内的人也熟悉了不少,但基本上都保持着适当距离,唯独苏凌玉,她从未有过距离。
因为苏凌玉时常男装示人,很多时候跟着她出宫,不少人都会误解苏凌玉是她的心上人,又或者是夫君,对于这些她都是一笑而过,看似平静,实则波涛涌汹。
曾几时,叶温漓在想,若苏凌玉是男子,那该有多好。
只可惜,她不是,但即便如此,也不妨碍她叶温漓喜欢苏凌玉。
只不过,这份喜欢被埋藏在心底,隐藏得很好,但再怎么隐藏,当爱意达到一个的时候,终究会溢出来。
……
“漓姐,你可欢喜?”吻毕,苏凌玉伸手抚摸着叶温漓那通红的脸颊,感受着她那跳动不安的心,温柔道。
叶温漓缓缓睁开眼,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人,眉眼含情,嘴角带着甜笑,因为一个吻,她软了身子,克制不住自己的心,压制不住的血液沸腾。
欢喜否?欢喜。
“你可知,你这行为,是错的。”叶温漓浅笑道。
苏凌玉俯下身子,唇落在她的眉心,嘴角划过好看的弧度,摇了摇头,笑道:“我只知道,现在的我,极其欢喜。”
“那我也极其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