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梦祁永远是顾梦祁,能够极为准确地猜到他人想要表达的东西。
北陵景点了点头,缓缓道:“之前同阁主写了书信,信上写了我父皇他中毒昏迷,而这毒目前为止北国都没有找到与之匹配的解药,除此之外,古籍上也没有此毒的记载,之前的计划就是我同二哥出兵先救下阁主,然后在通过阁主请闻叔往北国皇宫走一遭。”
“你那是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吧?现在身份已经暴露了,直接和闻叔商量一下就好了,还单独和我说?”顾梦祁故意道。
北陵景有些尴尬,他确实是想直接找百若闻,但是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就算是请了百若闻将毒解了,可北国皇宫面临着诸多复杂的问题,解毒极为重要,他北国的家事也需要顾梦祁帮忙解决一下。
见他不说话,顾梦祁看了一眼北陵齐,缓缓道:“不逗你了,我带着闻叔去你北国皇宫走一遭,现在这个情况确实挺复杂的,不管是北皇还是北陵笙,他两体内都带着毒,这毒绝非同一个人下的,而且北皇如今卧床不起,要是不早点解决,我能知道的,敌国早晚有一天能够打探到,此次你们出兵,有利有弊,利的是那些怀疑北国要衰败的敌国通过你们出兵这件事要仔细思量,弊的是你们这是将自己国家往火坑里面推。”
“四弟相信你,我也相信你。”站在一旁的北陵齐看着她,严肃道。
对于顾梦祁所说的这些,北陵齐也是考虑过的,他自然明白此次出兵对北国有多么的不利,原本他也不同意贸然出兵的,但北陵景和他说了很多关于顾梦祁的事情,也说了不少关于帝机阁和百若闻的事,而且这次出兵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解决皇宫之事,再三思量之下,他同意了出兵。
如果说之前是因为相信北陵景,那么现在他就是从心里相信顾梦祁。
顾梦祁看着这两兄弟,笑着摇了摇头,欣慰道:“在知道景山就是北国四皇子的时候,我心里还是有些生气的,但想了想初次见面的时候,防人之心是肯定会有的,所以我并不怪你,现在身份上面都已经敞开了,该怎样还是怎样,相反我还有些欣慰,因为有那么长时间的兄弟情在,以至于现在不会撕破脸,如今你又救了我一命,又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那我还能是帝机阁执事吗?”北陵景忐忑道。
顾梦祁笑着看向他,反问道:“你说呢?”
“多谢阁主。”北陵景眼睛一亮,笑道,刹那间,轻松了不少。
北陵齐看着算是敌对国的两人却相处得要比他和军营中的将士还要好,这种纯粹深厚的感情是他所羡慕的,脑袋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露出一些开心的笑容又迅速变脸,摇了摇头看起来有些惋惜。
顾梦祁没有再说些什么,看着自己手臂处有个小疙瘩,那是蛊虫又在休眠了,回想起百若闻所说的话,她目光黯淡了下来。
像是看懂了她的心,北陵景安慰道:“顺其自然,或许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糟糕,我相信有情人终成眷属。”
“之前我想着回去之后挽回她,像以前一样脸皮厚一点,死缠烂打着,但现在,我想放弃了。”顾梦祁伸手去摸了摸那一块疙瘩,眼眶中染上一丝水雾,淡淡道。
蛊虫会让人失控,她不能伤害她。
北陵齐不解地看着自家弟弟,北陵景叹了一口气,现在的事情还不好说,他只能缓缓道:“别想太多了,我说过,顺其自然。”
顾梦祁微微一笑,将手放下,点了点头,以这种蛊虫的成长速度,很快她的体内就会有无数的小蛊虫,日后会变成什么样她自己都不清楚,她和李玉歌的未来她也不清楚,唯一能做的,就是顺其自然。
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北陵齐要处理自己的军务,而顾梦祁因为躺得时间有些久,被北陵景扶着起身,看着床上的木盒,顾梦祁将它拿了起来,打开一看,里面有一把折扇,这把扇子是她从不离身的东西。
在扇子之下还有一张纸条,她眼眸复杂地将纸条拿了起来,并未打开,而是看了一眼帐中的火盆,将纸条丢了进去,然后转身向营帐外走去。
“为何不看?”北陵景疑惑道。
顾梦祁淡淡道:“怕她再次入梦。”
说完,将手中折扇放在自己的衣袖之中,慢慢走了出去,北陵景扭头看了一眼火盆中燃烧的纸条,上面依稀能够看出一个“来”字,然后在他的注视下快速化为灰烬。
纸条上不出意外写着的是:平安归来。
北陵景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内心中有些自责,因为顾梦祁中蛊他也有错,如果不是将木子玉派去找十一的话,木子玉就能够时时刻刻盯着顾梦祁的一举一动,是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也不想让木子玉暴露,所以导致顾梦祁中蛊。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感叹也无济于事,北陵景低着头默默走了出去……
因为顾梦祁身体的缘故,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启程去北国皇宫,而是让他调养了两天,这两天北陵齐收到了来自小弟北陵信的书信,是关于北皇的事,另外北陵笙的身体已经有所好转,希望北陵齐赶紧回去。
这些顾梦祁都看到了,以目前这种情况,北陵齐还不能回去,并且要将北陵锡留在军营之中,要回去也是北陵景和北怡君带着顾梦祁和百若闻回去,一旦北皇苏醒,就算是北陵笙身体好转了过来想要做些什么,也要好好考虑一番。
在养身体的时间里,木子玉以蛊虫之事跟在顾梦祁的身边,在顾梦祁醒来没多久,远在玉营中的临柯和李程言相继苏醒,原本临柯是要直接过来,但躺了这么久身体有些僵硬,为了让她好好养伤,顾梦祁写了封书信托人送到玉营之中。
信的内容很简单,顾梦祁要去北国皇宫走一趟,期间临柯留在李程言的身边保护好他,好好守营等她回来,不要让她分心,她这边没有太大问题,有景山在,并且隐瞒了自身蛊虫的事情,以免临柯突然杀过来。
在写信的时候,北陵景看着她这个时候了还想着保护李程言,而且为了不让其他人担心,将自己身体上的伤全部隐瞒,目光看向了木子玉,要说木子玉如果不是李玉歌,那么顾梦祁所做的这些,要是她不来,那么李玉歌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不过好在,这两人是同一个人,比起听别人讲,现在李玉歌可是亲眼所见。
顾梦祁对李玉歌的情有多深,不仅是两人相处的主动,在背后,顾梦祁也默默做着很多事情。
在一切准备就绪后,以北陵景和顾梦祁为首,从北营出发,带着木子玉和北怡君、百若闻五人一同前往北国皇宫,木子玉的跟随纯属是因为体内蛊虫以及临柯不在身旁的缘故。
当然了,木子玉跟在顾梦祁身旁前往北国,并没有跟在她身旁来边境那般轻松,之前是有个李程言横在中间,但他和顾梦祁是保持距离的,而且只是单纯地让她和顾梦祁保持距离,可北怡君不同,借着北陵景妹妹的身份,先是认顾梦祁做姐姐,然后各种粘着顾梦祁,动不动就是挽着胳膊,抱着顾梦祁。
关键还是当着木子玉的面,气得木子玉有苦难言,只能不断地磨着后槽牙,将手握成拳,说不了,打不得,只能默默生着闷气,吃着闷醋,最令她忍无可忍的是,顾梦祁居然丝毫不躲,她知道顾梦祁是把北怡君当成自己的妹妹,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北怡君那样子,哪有一点想做顾梦祁妹妹的样子?
那是完全想要把顾梦祁吃了然后占为己有啊!
木子玉不是傻子,她只是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但她对于感情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更何况北怡君还这般明显,她心里明白得很,北怡君这是喜欢顾梦祁。
因为这件事情,木子玉不止一次找北陵景谈话,但北陵景给她的回答是:他不可能刻意去制止,况且梦祁都没说什么,他能说什么?
一句话让一向聪明的木子玉哑口无言,北陵景说得没错,就连顾梦祁都没有说什么,他们能说些什么?没辙的木子玉只能自己生闷气,甚至有些后悔,后悔为什么当初她要让顾梦祁离自己远点,就算是朋友也要保持距离。
真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呗!
好在路上的时间也没有太久,经过两天的时间,五人顺利抵达北国皇城,但没有第一时间进宫,而是找了一家栈暂且让顾梦祁三人住着,北陵景和北怡君两人则是先行进宫,先和北后沟通一下,再拿到进宫的通行令,不然贸然带人进宫,会让人揣测北陵景的,再通过北陵景怀疑北陵齐要做些什么,那么就会引起一大堆麻烦。
栈
从北陵景和北怡君两人进宫之后,百若闻因为年纪大了又两天没有休息好的缘故去休息了,就只留木子玉和顾梦祁两人相互看着,从对面人的眼睛里,她顾梦祁看出了有些伤感。
“出去走走?”顾梦祁看着木子玉,询问道。
木子玉点点头,应道:“好。”
得到回答之后,顾梦祁手里拿着折扇,慢慢扇着,脚步轻缓地走出了栈,而木子玉跟在她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就好像富人家的书生少爷和他的带剑侍女。
没有李玉歌在身旁的顾梦祁消瘦沧桑了不少,但她那极好的容颜和与生俱来的书生气质让她走在大街上有不少人为之侧目,还有人故意为她停留然后各种吸引她注意力,对此顾梦祁也是冲她们礼貌一笑,木子玉将她的一切收入眼底,微微蹙眉。
“看起来这么耀眼,当她们知道我是女子的话,这一层耀眼的纸就会被撕开,喜欢会变得厌恶,就会有无数矛盾对着你。”顾梦祁缓缓道。
木子玉看着她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心中一疼,她又岂会不懂顾梦祁的意思呢?
木子玉将手上的剑别在自己的腰间,上前一步牵着她的手,哪怕她反抗也不挣脱,安慰道:“那是因为她们不了解你,也并非真正喜欢你,她们在乎的无非是外表和性别,若真正喜欢你,不管你长得如何,是男是女,她都会喜欢你。”
“是,可我现在不希望她再喜欢我。”顾梦祁毫不留情地甩开了她的手,淡然道。
木子玉看着被她甩开的手,微微失神了一会,淡笑道:“你说的可是我?”
“那你觉得说的是你吗?”顾梦祁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木子玉一怔,有些玩味道:“你是觉得我喜欢你?”
“我从未这么想过,我只是在想,你替她把扇子还了回来,有来有往,如果你和她还会见面的话,帮我把这句话带给她。”顾梦祁转过身看着她,微笑道。
“什么?”木子玉有一瞬间的失神道。
顾梦祁盯着她,看着不管身形还是体温都和那个人有些相似的木子玉,忍不住别过头,沉声道:“帮我告诉她,我和她会是很好的朋友。”
听到她的话,木子玉瞳孔一缩,语气有些失控道:“你不要她了?”
顾梦祁摇了摇头,解释道:“我怎么可能不要她?只是以另外一种形式在一起罢了,我隐瞒临柯真实的身体情况,就是为了不让李程言知道我现在的情况,只要李程言不知道,她就不能从程言那知道关于我的事情,我不是傻子,从那晚你告诉我你是受了她的托付才跟在我的身边,那个时候我就明白了,交代景山出兵的是你,而你的背后是她,或许你和她有着不一样的关系,又或者你是她培养出来的人,你别否认或者说别的,以她的能力,暗中培养一个实力强悍的人,也不足为奇。你和景山两人,虽然是朋友,但从我这几日的观察来看,你们大部分是以利益为主,这一次便是利益交换的结果,你的目的是救我,而他的目的是为了救北国。”
“有些时候,我真的不希望你那么聪明。”木子玉静静看着她,叹息道。
顾梦祁浅浅一笑,像是意识到什么,瞥了一眼她那还有些悬空的手,伸手去抓着她的胳膊,笑道:“我现在是男子装扮,与你手牵着手容易让人误会,但是我可以抓着你的手臂,我知道你想要安慰我,不过你别担心,我顾梦祁可是如同太阳般的存在,积极乐观,还没有什么事能够打倒我。”
可你现在并非小事,木子玉心中想道。
“你体内的蛊虫,在北国期间,我会帮你抑制好,另外,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作为朋友,你可否对我不要这般疏离?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有喜欢的人了,我对你好,也是因为受人所托,而且我是真心钦佩顾将军。”木子玉缓缓道。
顾梦祁挑了挑眉,手上的动作轻松了不少,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放松下来时,木子玉的嘴角极其细微的上扬了一些。
正当木子玉以为她要道歉啥的,结果顾梦祁一脸好奇道:“你喜欢谁啊?”
木子玉:“……”
顾梦祁以为她这是有些害羞,上前一步,瞅了一眼四周,小声道:“你可以悄咪咪告诉我。”
不得不说,只要不是喜欢自己,顾梦祁心里都会有些放松,更何况心里已经有人的人,这完全就是变相地告诉她,可以接触,也只能成为朋友。
“是不是景山?”顾梦祁再一次问道。
木子玉白了她一眼,冷冷道:“无可奉告。”
说完,绕过她直接向前走去,顾梦祁露出一丝不善的笑容,跟了上去,木子玉那冷冷的模样在她眼里就是戳中心事然后气急败坏,不过在得到人家亲口说得有喜欢之人后,她很显然忘记了王远和自己说的木子玉喜欢自己。
不过顾梦祁也不在意,毕竟像自己义父这么大岁数还无妻无子的糙爷们,应该也会看走眼得嘛。(王远:你礼貌吗?)
两人在北国的大街小巷逛了许久,看似是在闲逛,但实则是去打探消息,一般茶馆和酒楼总有一些可以听到的消息,虽然是闲言碎语,但也能够反映出一些东西。
在大致了解了一些情况后,顾梦祁和木子玉两人回到了栈,两人的关系也看起来没有那么僵了,百若闻此时也已经苏醒在栈下吃着东西,见两人进来微微眯了眯眼,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们两个小家伙终于回来了啊,再不回来我都感觉你俩要抛弃我这个老人家了呢……”百若闻打趣道。
顾梦祁一屁股坐在他的身边,没有丝毫的气,直接拿起碗就吃饭,逛了这么久也确实是饿了,要是北陵景还不回来,他们就要想办法进宫看一下了,就算是商议,也不可能商议这么久。
“饿死我了,子玉你也坐下吃饭吧。”对待朋友,顾梦祁的性子要随和不少,看着一旁还站着的木子玉,指了指桌上的饭菜,笑道。
木子玉冲百若闻礼貌性地笑了笑,随后坐在了顾梦祁的对面,拿起碗筷吃了起来,相对于顾梦祁暴风式的吸入,她吃饭要文雅许多。
将两人的相处模式看在眼里,百若闻心里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多说些什么,从理智上,他并不喜欢顾梦祁乱来,从感情上,他希望顾梦祁能够快速走出一段感情。
晚饭过后,顾梦祁和木子玉两人在房间中商讨北国皇室之事,百若闻则是回到房间专心搞自己的药草,北陵景和北怡君是在子时才过来的,当开门之后看到北怡君,顾梦祁还是有些呆怔的,一国公主可以随时随地出宫的吗?
不过并没有直说,因为北家兄妹这是来接他们入宫的,在黑夜之中,顾梦祁三人和北家兄妹两人一同坐在马车之中,以北陵景带北怡君出宫游玩为理由,还赏了守门的侍卫几块糕点之后,便直接放行进入皇宫。
透过帘子外的缝隙,顾梦祁看到了一路过来北国皇宫的景象,虽没有玉国那般豪华,但在大陆几个国家之中,北国算是第二大国了,皇宫的装饰也相对来说并不差。
回想起雷冥山看到的那些箱子,再想想如今进入北国皇宫要见的可是北皇,顾梦祁整个人的心都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