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栖桐许久都没有说话，在很久以前，楚栖桐曾经问过程雁昭为什么要这么帮她，那时候程雁昭说的是他想试试自己的能力有多大，正因为如此，楚栖桐和程雁昭合作了接近十年，楚栖桐说她想坐坐那个位置，而程雁昭说的是他想试试自己能不能把她推上那个位置。
程雁昭这个人骄傲又自大，这天下在他眼里就好像是一件肆意把玩的玩具而已，这么多年楚栖桐还没见过有什么东西能让他上心，但是不得不说，程雁昭虽然自大，却也有自大的资本。
这十年，若是说楚栖桐的野心是皇位，那么程雁昭的野心就是将楚栖桐推上皇位以此来证明自己的能力，听到程雁昭用这个当作不娶妻的理由，楚栖桐愈发觉得她同程雁昭分明就是一类人。
楚栖桐好一会儿没说话，程雁昭又道：“画儿，我说的你再考虑考虑，我娶你是目前为止于你我都有利的，也是最好的办法，左右你我成亲不过是权宜之计，日后事成了你还是你的琉画公主，没人敢说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程雁昭几乎是用尽了全力将自己那颗跳的极不安分的心给压了下去，若是说起隐藏自己，楚栖桐自是比不上程雁昭，这些年来，楚栖桐一直以为程雁昭的大业是证明自己，却不知程雁昭证明自己是假，帮她实现愿望才是真。
楚栖桐摇了摇头，程雁昭的提议虽是不错，可是她不管为了程雁昭考虑还是宁妆魇，都不会答应这个荒唐的提议，她犹豫了片刻，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她说：“阿昭，我不用考虑，现在就给你答复，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不能让她难过，所以我不会嫁给你，也不会嫁给任何人。”
楚栖桐这句话让程雁昭有些惊讶，虽然程雁昭不能说参与了楚栖桐的所有生活，但是楚栖桐生活中的一些大事他是绝对都参与了的，包括楚栖桐同哪些人交好。
可是回想近日来，程雁昭怎么也想不出楚栖桐同哪个男子有过接触或者是相谈甚欢，想起前些日子楚栖桐去了趟南疆自己没跟着，程雁昭便试探性的问道：“可是在南疆遇到的？”
楚栖桐摇了摇头，既然她向程雁昭承认了自己已有心上人，就是打定了主意告诉程雁昭她喜欢的是个姑娘，其实楚栖桐早就想把宁妆魇介绍给她身边的所有人认识了，可是却不曾想到第一个竟然是程雁昭，还是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
其实有些时候，楚栖桐是极怕程雁昭的，可是这件事上她并不想退缩，她说：“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喜欢的人是个姑娘。不过这也说得过去，毕竟我这一辈子也没想过自己甘愿侍奉哪个男人。”
若是这句话是别人说的，程雁昭或许不相信，但是这句话是出自楚栖桐口中，似乎一切就可以说得过去了，同楚栖桐认识这么多年，程雁昭清楚楚栖桐的一切都是自己的翻版，与其说楚栖桐是他的徒弟，倒不是说楚栖桐是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程雁昭，而与其说程雁昭喜欢楚栖桐，倒不如说程雁昭喜欢的是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罢了，毕竟楚栖桐的一举一动都是程雁昭按照他想要的样子给设计好的。
正如楚栖桐懂程雁昭的自大一样，程雁昭也同样懂楚栖桐的骄傲，就好似程雁昭将天下女子都视作蝼蚁，楚栖桐也同样不会看上任何一个男人，只是程雁昭却却不明白到底有哪个女子能入得了楚栖桐的心。
不等程雁昭开口问，那个人是谁，楚栖桐便自顾自地说：“没遇到她之前，我曾经以为自己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每天周围都是数不尽的阴谋诡计，就连往前走一步脚在哪里都得算计好，生怕有了一点儿错处被别人抓住，可是遇到了她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种人，你只要看她一眼，就好像看到了太阳，而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就是静静的站在你面前，她的一颦一笑也能驱逐你心里所有的阴霾，我羡慕她的事业，她的张扬，也羡慕她的无拘无束，她的无所畏惧，她是我心里想要的样子，所以我控制不住对她好，也控制不住对她动心。”
说到这里，楚栖桐停了下来，她看了看程雁昭，见程雁昭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她才继续说：“她就是我的太阳，也是我的光，我一直都是个活在深渊里的人，以前我从来不相信会有一束光能照到深渊，可是遇到她之后我信了，如果说活在深渊里的人也有救赎，那么她就是我的救赎。阿昭，答应我，如果事成了，你也去找属于你自己的救赎吧，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一束光可以照到深渊，而我和你一样都是活在深渊里的，若是我们在一起只会腐烂发臭。”
救赎吗？楚栖桐的这番话让程雁昭的脸上有些僵硬了，其实呀，程雁昭早在十几年前就遇到了他的救赎，那个人就是楚栖桐，只不过那个时候的她是那样的干净，那样的单纯，以至于程雁昭疯狂的想在这张名为楚栖桐的白纸上染上黑暗的颜色，于是他以成就大业为由，亲手将楚栖桐拖进了深渊，也亲手让楚栖桐的双手上沾满了鲜血，他以为将楚栖桐变得和他一样脏，楚栖桐就能永远的留在他身边了，可是他忘记了太阳就该和太阳在一起，而他只是生活在黑暗里的野鬼。
“画儿，若是你喜欢的是个姑娘，那么你更应该考虑考虑我的提议，你嫁给我没了后顾之忧，而你的事我也不会过问，这样你不就可以永远的和她在一起了吗？”程雁昭说，尽管知道了楚栖桐和他已经没有了可能，但是程雁昭还是想用尽一切办法将楚栖桐留在自己的身边，哪怕是用一个空壳子一般的婚姻，哪怕是强迫自己卑微到尘埃里。
楚栖桐轻轻地摇了摇头，她说：“阿昭，你不懂，若是真的喜欢了一个人，是舍不得她受一丁点的委屈的，如果以后我可以靠自己的能力给她一个家，那么我就不会因为急于求成而委屈她。”
不得不说，楚栖桐的这番话像极了程雁昭，这个时候就连程雁昭都分不清楚将楚栖桐变得和自己一模一样到底是不是正确的了，按理说现在的楚栖桐正是他想要的样子，可是这个时候他却有些后悔了，他想若是楚栖桐还和初见时那般软，这个时候是不是就不会公然和他作对了。
只不过呀，这个世界上是没有若是这种可能性的，而就算楚栖桐真的还是以前那个样子，那么程雁昭恐怕也不会爱她入骨了。
程雁昭轻轻的握了握拳，有春风吹起他月白色的衣摆，就好像吹散了他一身孤寂，只是他的脸上还是如初见时的那般凉薄，凉薄的就好像没有一丝的人情味儿，他默不作声地看了楚栖桐半晌，然后才开口道：“画儿，即是你已经认定了，那我也不多做干涉，只不过请你还记得你自己的初衷，大业未成，你我都是棋子，我不能失败，所以你也不能输。”
这句话说完以后，程雁昭便转过了身，只留给楚栖桐一个月华般皎洁的背影，程雁昭呀，他素来就是一个奇怪的人，分明就是双手沾满了鲜血，可却分明爱极了那皎洁的月白。
分明只是想要一个楚栖桐，可是却亲口说的自己野心昭昭，分明就是看惯了世间凉薄，却又偏生亲口将自己说的十恶不赦，其实呀，他程雁昭哪里有什么野心，他算天算地，算人生死，也不过就是为了将楚栖桐想要的捧回来罢了。
程雁昭可以对所有人心狠，可是面对楚栖桐的时候，他就是连大声说话都不会，因为那到底是他心尖子上的人呀，他为了将他她留在身边可是直接把她拉进了深渊，哪怕是他知道了这次楚栖桐不可能再留在他身边了，他也还是舍不得对着楚栖桐说一句重话。
程雁昭他就是在骄傲，也只是一个凡人罢了，他没办法在楚栖桐有了心上人的时候笑着说一句祝你幸福，甚至就是一句好听的话，他也说不出来，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对楚栖桐想要的东西多上些心，早点儿把那件龙袍还有那块玉玺捧到她面前，然后他们两个人就再无瓜葛。
程雁昭走了以后，楚栖桐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她想过他会掐着她的脖子怒骂，也想过他会指着她说她不争气，却从没想过程雁昭会表现的这么平静，他只是默不作声地转过了身，留给了她一个月华般孤寂的背影，仅此而已，没有斥责也没有怒骂。
楚栖桐也知道自己这次太过于意气用事了，那大业是她的大业，大业未成，她哪有资格谈情说爱，只不过事已至此，楚栖桐并不后悔，她说过给宁妆魇一个家，就一定会把她们的事诏告天下。
“画画，方才走的那个是程雁昭？”穆澄吟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楚栖桐的思绪，楚栖桐回过头，才发现穆澄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穆澄吟依旧是孤身一人的样子，身边一个婢子也没有。
穆澄吟算得上是和楚栖桐一起长大的，关于楚栖桐和程雁昭之间的那点纠葛她也是一清二楚的，这种事楚栖桐也没有瞒着的必要，她对着穆澄吟轻轻的点了点头。
见楚栖桐点头，穆澄吟叹了口气说：“画画，你是公主，程雁昭是外臣，你怎么能明目张胆的在这里和他见面？”
穆澄吟的担心楚栖桐也明白，楚栖桐笑了笑说：“穆姐姐，你不用担心，今日本是父皇叫了程雁昭下棋，我刚好在场，故而父皇便让我送程雁昭出来罢了。”
听了楚栖桐的解释，穆澄吟方才松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她又看着楚栖桐打趣道：“画画，说起来你和程雁昭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怎么还没有在一起？”
穆澄吟的话让楚栖桐有些怔愣，楚栖桐倒是没想到，她和程雁昭的关系在别人眼里竟然是这样的，她有些尴尬的摇了摇头说：“我和阿昭只是普通的合作关系，婚姻嫁娶之事，彼此互不干涉。”
听了楚栖桐的话，穆澄吟又道：“可是就现在来看，没有谁比程雁昭更适合你。”
其实就算不用穆澄吟说，楚栖桐自己也知道，目前最适合她的就是程雁昭，可是在她的人生里，从来就不只讲究适合，而她也不会因为适合两字就将就。
楚栖桐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她只是笑了笑，便把穆澄吟的问题给揭了过去，然后她换了个话题问道：“穆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穆澄吟微微的挑了挑眉，她笑了笑道：“自然是看热闹来了。”
楚栖桐一时没有听懂穆澄吟的话，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热闹，不是这个妃子发脾气摔了花瓶，就是那个宫里又打死了丫鬟，只是楚栖桐不明白，穆澄吟要看的是什么热闹，才跑到盘龙殿附近来。
见楚栖桐脸上疑惑，穆澄吟说：“自然是看皇上的热闹了，今儿个早上皇上不是领着柔嫔在温贵妃那儿出尽了风头吗？然后沈贵人等人就聚在一起说皇上偏心，最后便说要到盘龙殿去看看柔嫔到底是凭什么又得了圣心。”
穆澄吟这番话让楚栖桐的脸都僵住了，尽管楚栖桐知道穆澄吟一直都是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做派，却不曾想这穆澄吟看热闹都看到了成安帝头上，楚栖桐努力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对穆澄吟劝道：“穆姐姐，要不然你还是跟我去栖梧殿喝盏茶吧，，这热闹还是不要看了。”
穆澄吟摇了摇头，她说：“画画，这你就不知道了，越是凑热闹就越能听到些平常不知道的事。”
楚栖桐实在没有想明白，穆澄吟去凑那些鸡毛蒜皮的热闹能听到什么事，但是见穆澄吟态度坚定她也就没再过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