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一个如果成立,那今晚的景象,将比现在惨烈百倍。

    火堆重新燃起、扩大。

    人数也清点完成了。

    三百六十多人的流放队伍,加上官兵,将近四百人。

    现在只剩下两百二十余人。

    官兵二十八人——有两个官兵带着犯人外出寻找水源,在河边被冻住了。

    一行十人,只逃出了三人。

    流放的囚犯已经不足两百人了。

    官兵说的折损率一半……原来是真的。

    官兵把还活着的人都给赶到火圈里。

    至于那些冻僵的尸体,今天晚上都没精力去处理了。

    大家不敢坐下,生怕寒潮又再来一次。

    季星燃一家三口互相依靠着坐在被火烤得温热的石头上,良久未曾言语。

    冻死人这三个字,仿佛只是一句随口说出的对天气的抱怨。

    可当它真正发生在眼前的时候,没有人能够心平气和地面对。

    季星燃默默地用袖子遮掩着,一口一口地啃着背包里的食物。

    食物的热气仿佛是她现在唯一能感受到的温度了。

    虽然点着火堆,但是只有朝着火堆的那一面是暖和的,背后还是冷。

    所以时不时就要换个姿势,把背上也烤一烤。

    官兵们阴沉着脸把马车上的东西给卸下来。

    两大筐黑面菜团子放在火圈中间,任由大家自取。

    火堆上也架起了四口大铁锅,煮着米、菜、肉混合的稠粥。

    菜团子被冻住了,有两个人吭哧吭哧抠了半天没抠下来,干脆抱着箩筐重重一砸,这才把冻结实的菜团子给摔散。

    菜团子骨碌碌滚向四周。

    包婶她们捡了一兜子回来,有三十多个,官兵也没说什么。

    包婶拿着菜团子请示沈慧心,沈慧心摇了摇头:“你们吃吧,对了,方婶好点儿了吗?”

    五个婆子里,守夜的包婶跟余婶情况还算不错,其余三人都有一些轻微的冻伤。

    其中方婶的情况最为严重。

    本来还跟着沈慧心一起熬粥的,那会儿看着还好。

    但谁知道一歇下来,就开始发烧,说胡话。

    这是受冻之后的反扑。

    不光是方婶,流放队伍里活下来的人,有一半都开始发烧发热打摆子。

    沈慧心让包婶她们把之前采集的草药跟野葱野姜都给煮了水。

    谁要喝,都可以打上一碗。

    季星燃看到跟季爸交好的季富庭和季云台两家也都架上了大锅,开始煮东西。

    不光只给他们自己团体里的人吃,还分给其他人一些。

    有能力的,多少都藏了一些东西。

    这会儿也没人去追究他们到底怎么藏的,只是默默地喝着热粥,就着火堆烤一烤菜团子。

    营地里,一片沉默,仿佛是什么无人之地一样。

    季星燃打了个寒颤。

    ……

    太阳终于出来了。

    东边出现一丝光亮的时候,季星燃忍不住抬头去看。

    眼睛被光线刺痛了都不肯眨眼,直到流下眼泪来。

    天亮了啊。

    他们活下来了。

    季昌明哑着嗓子开口说话,一团白气从他嘴边晕开。

    “燃燃,我再去找些柴火,之前咱们不是有个泡面的白陶小锅吗?用那个做个手炉,给你娘暖手。”

    季星燃点头:“好,爹你去吧,我守着娘。”

    昨天晚上的寒潮,沈慧心也没好到哪儿去。

    虽然有一条八斤的大棉被护着,但人还是明显憔悴了不少。

    白天累,晚上冷,没睡好,担惊受怕一晚上……

    别的不说,就火堆外面那些裹着白霜的“冰雕”,就让人没办法安然无事地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