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一切都结束了
新年过了就进入春天了，但是乍暖还寒，京城虽说没再继续下雪了，但是北风呼啸，和刀子似的仍旧刺疼得很。
春天很少下暴雨，更多的是阴雨连绵。
景心慈谁都没有带，就只告诉了景心苒她要远走国外，其余的，谁也不知道。
景心慈这次出国是去寻求一个宁静的。
她走的这一天，从前面好几天就一直在下雨，雨不大，但一直连着下，空气里都是潮湿的泥土味。
天空里漂浮着柳絮般的细雨，景心慈是最早的一班飞机。
8点钟，她7点就要到机场。她的行李并不多，很少，就只有一个包包，关于景家的一切她都没有带走，她自知自己不配。
告别的话都说过了，所以今天也没有人来送她。
景心慈才下车，正准备拎着包去登机，在机场门口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拦住了。
是霍胤然的助理。
“景总，还好赶上您了。”助理跑得气喘吁吁的。
景心慈眼睫毛一颤，“有什么事吗？”
她的心，有些紧绷着。
助理怎么会找过来？是代表霍胤然的意思吗？可她和霍胤然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见过了。
只是在沈凝的葬礼上那天见过而已，已经过去了六七天了。“景总，能耽误你一会时间吗？我们先生在外面等您。”
助理说话很急，“有些话，先生想要亲自和您说。”
“见我？”
景心慈几乎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
霍胤然不恨她吗？为什么还要见她？是来算账的吗？因为她的母亲做下了十恶不赦的事？
“好。”她压下了心里的苦涩，跟着助理往外走。
不管怎么样，不管他要如何，她都会承担起自己的责任的，有些东西是逃不过的。
只是她觉得难堪。
怎么就会闹到了这样的地步？
机场外，凄风冷雨，早上7点过，天已经透亮了，但是下雨的关系，天气仍旧黑沉得厉害，天空如同被一块黑幕遮掩住了，乌云很低，灰蒙蒙的一片。
一抹颀长硬挺的身影就那么毫无预兆地映入眼瞳里，鹤立鸡群的存在。
他穿着黑色的风衣，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在淅淅沥沥的雨中望着她。
霍胤然一如往日的清绝俊逸，矜贵如竹。
他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才刚刚三十岁的年纪，那双眼睛里仿佛没了光和柔软，黑沉得如同不见底的深渊。
他性格一向就冷清，可沈凝不在了，他可以说了整个人都结了一层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
四目相对。
景心慈下意识的抓紧了手提包的带子，迈着步伐走过去。
阴冷的雨水泼面而下，在她脸上留在点点冰冷的痕迹。她站到了他的面前，比他要矮很多，所以只能微微仰起头，看着他。
男人下颌白皙光洁，在阴影里有着好看的流畅弧度，宛如美玉无暇。
他一直以来，就是景心慈前进的灯塔。
他是她的信仰。
可她的信仰已经崩塌了。
她就这样沉默地看着他，眼神描绘过他俊美的五官，仿佛要把他的模样记在心里。
景心慈不敢忘，这是年少时就喜欢的人啊。
他一句话，让她重拾了莫大的勇气，一个人走到了今天，和景氏集团的那些高层斗下去。
她不觉得自己会输。
但她站在他面前，她觉得自己已经一败涂地了。
雨不大，可不知怎么的，眼睛有些模糊了。她看着他：“胤然，若是你对我的处理结果还不满意的话，我可以继续……”
霍胤然岿然不动，淡然地告诉她：“不是。”
他淡淡嘶哑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沧桑和疲惫。
景心慈愣住。
“怎么了？”
“不是什么？”
他难道不是为了来算账的吗？他又是为了什么呢？
景心慈惯会猜测人心，这一刻却什么都猜不到。
甚至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就在她内心忐忑紧张的时候，他又低低地开口了。“你不是要走了吗？你我，好歹也算是朋友一场。我来送一送你，或许以后都不会再见了。我只是来送你一程的，以感激你之前对她的回护之恩，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了。”
景心慈僵在那，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都这样了……你还愿意来送我一送？”
她最后的声音很轻，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了。
她的语气是疑惑的，是自嘲的，也是不确定的。
这是做梦吗？她怎么觉得那么不可思议呢？他竟然不恨她……
她远走他乡，他还要来送她一送，她原本以为……他只觉得她赎罪所做的一切不够，是来继续算账的。
全然没想到，他会是来送她的。霍胤然的语气依旧很平淡，“我说过了，你母亲做的不是你做的，你是你，你母亲是你母亲。你们是两个不同的个体，她做尽了坏事，但是你……我从没恨过你。以往我们也算是朋友了，作为朋友，也该来送一下你。”
“我没什么好怪你的，我怪你什么呢？又恨你什么呢？”
他呢喃道，“怪你是你母亲的女儿吗？又或者，是怪你没有早一点救沈凝？”
沈凝是不可提及的话题，哪怕距离她走那一天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但是。
一旦提到沈凝，景心慈就羞愧自责得抬不起头来，她捏紧手指，无助地垂下头，怔怔地说：“对不起，我知道……说什么都无法挽回了，但我……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是我太狭隘了，我以为胤然你也会恨我的。对不起，如果不是我的妈妈，你和姐姐……一定会修成正果的。你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哪怕兜兜转转那么多，你们还是遇见了，并且喜欢上了彼此。这就证明，我如今的选择是对的。我把你还给她了，我所拥有的一切，我都还给姐姐了。”
“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但这样，至少可以多补偿姐姐一点。”
“其实我心里也明白，即便不是姐姐出现了，就算不是她，但也会是其他人。永远都不会是我，你对我没有男女之情。”
她用淡嘲的口吻说，“如果能够有男女之情，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能有早就有了。是我自己一直都在自欺欺人，是我不肯看清楚真相。是我……痴心妄想。”
“好在现在一切终于都看开了，我要走了。”
霍胤然沉如深潭的眸子看着她，冷淡里多了几分别的情绪，是朋友之间的怜惜。
他温声：“山高水远，他日或许不会再见了。”
“一路保重，我就不送你进去了。”
景心慈含糊地点头，顿时就觉得喉咙哽咽了。
她草草扫他一眼，急匆匆的跑向了机场里。
不敢回头。
她一点都不敢停，怕自己停下来，知道他在那里看着她。
她可能就会再次心动。
她可能就会再次舍不得，就会根本就不想走了。
她会回头的。
可是啊。
她也很清楚，她根本就没有了回头的机会。她要走，她要跑，永不回头——
这么多年认识一场，最终换来了一句。
——一路保重。
难过吗？
她怎么会不难过呢？如果不难过，眼睛怎么会湿润了呢？怕自己转身慢了一拍，眼泪就会跟着掉下来了。
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