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给她最后的爱，是要她笑着离开
薄景深的理智已经都被抽走了，现在他痛苦惊慌如同一个提线木偶。
沈凝倒在那，侧脸对着他，眼睛紧紧闭着，纤细的眼睫毛再也不会颤动一下。
她像是没有了所有的意识，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只有胸腔还在微弱的起伏。
痛苦和绝望慢慢地爬满了他的眼睛，眼睛红得几乎要爆裂。
他的手还停在她的脸上，本想为她擦拭血，但却把她的脸搞得更脏兮兮的。
一脸的血痕。她像是已经凋零的花。
薄景深失去控制的大吼，叫了很多的医生。
但沈凝这个情况，现在医生都放弃了，只是不好明说而已。
该做的抢救还是会抢救的，但这一次抢救过来了，难保下一次不会就死在手术台上了。
只有初韫的医疗团队依旧不离不弃，医疗团队每天都在监测她的身体情况和一些反应。
可现在看起来，特效药真的没有发挥任何的重要。
这让医疗团队的每一个人都无比的焦灼。
难道说这个药根本就是没效果的，他们做了十多年的试验，得到的就是一个没用的东西？也就是意味着，癌症在医学界根本就是不可以被攻克的？
初韫比他们就要老练多了，对她来说特效药本就是不成熟的东西，但她是一个医疗工作者，她也希望这个药可以发挥作用，最后用于临床上。
换句话说，救不救沈凝对她都没有什么损害。
如果这个药有效果，那她在医学界可谓是一战成名。
再上一层楼。
初韫告诉他们，不到沈凝咽气那一刻，任何人都不许放弃。
她在那里，就是定海神针。
沈凝又一次昏死过去，又是几个小时的抢救，沈凝的手背上已经找不到可以扎针的地方，身体已经很不好了，到处都是淤青和出血点。
沈凝现在是真的只剩下一口气了。
这样的情况在这几天是时常会发生的，有医生悄悄对薄景深说。“你们何必这样做呢？目前她的情况是不可能治好的，现在医疗手段达不到那个层次。这么一次次的抢救，病人也是受罪。我劝你们啊，如果真的为了病人好，有没有问问病人，愿意不愿意这么继续拖下去呢？”
薄景深如遭雷击。
他目光呆滞，一言不发。
医生推了推眼镜，摇头叹息，“我们见过很多这样的病人，她们最后的心愿，都是离开医院，回到家里，在亲人朋友的陪伴下度过最后的日子。”
“说句不好听的，她现在也就只有这两三天了。”
“随时一次吐血，都有可能导致抢救不过来。”
医生说完就走了，没看薄景深的反应。
他只是看不下去了。也就景家有钱，所以这么折腾，但是病人受罪啊。
为什么不能让病人好好的走呢？一定要强求？
家人舍不得是真的，可是都到了这个时候了，难道还不用尊重病人的心愿吗？
这纯粹就是浪费医疗资源。
医生自然是劝他们办理出院手续，回家度过最后几天的时间。
这也敲醒了薄景深。
是啊，他们每个人都要沈凝坚持下去。
那有没有问过她。
她愿意……这样坚持吗？
他这几天都在外面守着，前前后后她进了好多次抢救室了。
她愿意这样吗？薄景深一直站在那里，拳头紧握，他浑身都在发抖。
大约是冷的，牙齿都在咯咯作响。
又一次死里逃生之后，沈凝照旧被推出了抢救室。
他跌跌撞撞的跟过去，在病房门口看到了脸色惨白的霍胤然。
两人一对视，骤然就明白了这是什么情况。
霍胤然推动着轮椅过来。
“我们去外面说说。”
开口的是薄景深，仍旧是一脸的颓色。
霍胤然也没好到哪里去，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憔悴疲惫。
“恩。”
霍胤然点了头，给手下使了个眼色，让人退下去了。两人一前一后进入电梯，径直到了医院的公共花园里。
时间还早，大冬天的，寒风呼啸。
花园里四面都没有遮挡，这里没什么人。
很冷静，周围的草丛和树枝上，还有逐渐融化的薄血。
这个冬天就要过去了，新年都过了。
可是。
沈凝还能等到春天吗？
两人都没有着急的催促对方，反而很有默契的等着。
薄景深调整了呼吸，身体无力的抵着柱子。
他低垂着脸，沦陷在昏昏沉沉的光影里，看不清楚脸色。
没过一会，他像是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霍胤然。”他停顿了片刻，像是很难以开口，身体发抖更厉害，仿佛要崩溃了。
薄景深缓缓地闭上眼睛，视死如归地道：“医生刚刚对我说，沈凝没几天了。或许就是这两三天，最多。我想……我们可以停止抢救了吗？她其实不想在医院，像医生所说的，我们要帮病人完成最后的心愿。”
他仿佛认命了，嘴角抽动着，“而我知道她的心愿不是我，也不是景伯父。”
“而是你。”
他的声音仿佛卡住了，声带都有些血。
“她最后的心愿一定是和你在一起，和你过完最后的时间。她不想在医院，我想给她办出院手续，让你好好的陪着她。她太痛了，我看得出来。如果一次次的抢救，只是换来她的痛苦在不断地延长。我看不下去了，我宁愿她……睡下去。这样就不会继续疼了，折磨就不会周而复始。”“我们能尊重她的心愿吗？带她离开医院，去她最想去的地方，身边有你陪着她。”
薄景深听到自己麻木的这样说着，他分不清楚，模糊眼睛的到底是寒风还是泪水。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用怎么样的心情平淡的说出这些话的。
他只知道，心口真的好疼好疼，一颤一颤的。
她生命的最后，他也不能拥有她。
她的心愿是霍九啊，谁不知道啊？
他知道。
霍九是沈凝哪怕被催眠都不肯忘记的人，霍九就是沈凝心里那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忘不掉。
他却要亲手把她推到霍胤然的身边，他不愿意，一千万个不愿意。可现在他的不愿意，毫无作用。
如果真的没有办法扭转乾坤了，作为她的二哥，他爱她。
他希望她不要再承受痛苦了，希望她……可以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慢慢地走。
他希望，他来承受所有的痛苦，而她……在最后睡着的时候，一定要是笑着的。
他的沈凝已经过得那么苦了，他不愿意她最后的人生都是苦着过下去的。
他亏欠她太多太多了，最后只希望用这样的方式，她想要的，这样补偿她一次。
他要她，可以笑着离开这个世界，而不是在最后的时间，都在痛苦的煎熬。
那不是他想要的。
他已经顿悟了。
他们这一群人啊，自诩爱她，不能失去她。可却还没有医生这些外人看得透彻，爱从来不是折磨，而是欢喜。
而是放手。
他说完这一席话后，霍胤然也陷入了沉默里。
他沉默的盯着薄景深的背影，难以想象这会是霸道偏执的薄景深说出来的话。
就连薄景深都知道沈凝很痛，想要为沈凝终结这样的煎熬了。
他们还在打着爱的名义，让沈凝好好的坚持下去。
这何尝不是一种残忍呢？
这一刻，薄景深大约是真的知道了，该怎么去爱一个人。
可霍胤然难过得说不出来话，他闭上眼睛，强压住胸口的刀扎之痛。他声音轻飘飘的：“比起你现在的通透豁达，我倒是……更想你还是以前的你。”
“偏执得不会放过她。”
“你坚持了那么久，怎么现在要放弃了呢？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喘不过气，轻而沙哑的声音下一刻似乎就要消失在空气里。
薄景深仍旧垂着头。
他目光不知道看向了哪里，眼睛更模糊了。
“我当然……”他声音变调了，“知道我在说什么了，我说我要放过她了，我要她高高兴兴的走。而不是继续让她煎熬下去，她很痛。她已经吃了这么多的苦了，我不想要她继续苦下去。”
“她走的时候，我也要她笑。”
“而这样的情感，我给不了她，她心里念着的人一直都是你。霍胤然，停止吧。”他捏紧了拳头，努力风轻云淡的说出来。
“带她走吧。”
泪流了出来，他一瞬不瞬的盯着霍胤然。
他的声音到了低不可闻的地步。
“她一直都在等你，等了你很久很久。曾经发烧烧到失去了那段记忆，她都一直在等你。不管什么时候，她都始终坚信。就算所有人都抛弃她，可是霍九永远都会不离不弃。”
“你永远不知道你在他的心里有多重要。”
“我做了再多，我也比不过你。可这一次，是我心甘情愿的要输给你的。你带她离开吧，让她高兴一点。至于其他的……我不想管了，也不想再顾了。这一次，是我主动要输给你的。”
话落。
薄景深又自嘲般的笑了出来，眼睛里充斥满了泪水。他靠着柱子，却让人觉得他无力而颓废，似乎下一刻就要倒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