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慈听着她的话，默默看向了自己师父。
如果，当时在无妄山上自己没有被师父捡走的话，庄新觉的前十年，是不是也可能在她身上重现？
没有自保能力的小孩，却有着不可思议的能力。
怀璧其罪，足以让她生不如死或者干脆死去。
江见川察觉到自己徒弟的目光，扭头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伸手揉了下她的头。
你给我养老就行，到时候我给你送终。
她听到自己师父传心声说。
姜清慈：……
也是瞬间清醒了。
就她师父现在这看起来比她还小的模样，一点不用怀疑，是真能给她送终的。
“时间不多了，那我便开始了。”
庄新觉说。
“秦妄。”
姜清慈没有回答庄新觉，而是扭头喊秦妄。
“我想到那里去。”
她看了眼最高的屋顶。
“好。”
秦妄牵住她的手，两人瞬移到房顶之上。
“可以了，姐姐。”
姜清慈回答手机里的人。
“好。”
庄新觉稍微沉默了一下，似乎是需要准备一下说辞。
“庄老师。”
她深吸一口气开口。
“诸位参加此次玄门大会英魂永留此处的同道之友们，经过你们的的奋勇战斗，外泄而出的冤煞已尽数斩杀，结界没有一处破损，恶鬼凶煞没有一只进入人间。人间平和安好，你们保护的家人爱人朋友和同时空而生的陌生人，无一受到伤害。此刻危险不复存在，结界已经消散，玄门也没有断代，人间有了新的守护者，你们可以安息，可以卸下肩上的责任了。愿下一世，我们仍可在这个被我们好好守护的世界再见。”
她的声音洪亮而有力，一点也不像最难的那十年受过这么大创伤的人。
姜清慈用点术法，帮助她的声音可以回荡在无妄山的每一个角落。
如果真的有用的话，她希望每一个魂魄都可以听到。
同时，她也在观察着山下，企图能看到什么波动或者什么变化。
但很遗憾。
什么都没。
山间地上没有一点变化，就像，这里根本就没有任何东西，不管他们用什么方式，不管他们做任何努力，徒劳无功，没有就是没有。
庄新觉喊完话，连线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我前面说，现世中我没有挂心的人了其实是不对的。”
庄新觉缓缓的又开了口。
“庄老师的妻女我自然关心，还有异调局那些没有过来的老师们。”
“但也只是关心，没到挂念的程度，毕竟他们都还有可以相互取暖依赖的人。我唯一担心放不下的，是你，小清慈。”
姜清慈心脏微颤。
她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回答。
庄新觉继续说着：“我知道你爸妈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你，但我当时想，如果他们都活不下来，那还不如带你一起走。免得，也走一遭我的来时路。”
她的声音有些沉，姜清慈是能和她共感的。
她们就像是两个对照组。
都是天赋异禀，一个被父母抛弃一个失去父母，殊途同归的都成为孤儿。
然后一个跌跌撞撞颠沛流离吃尽世上的苦九死一生成为一个小偷。
另一个被师父捡去，被保护着长大被引导着修行，成为一个厉害的受人敬仰的大师。
吃过苦的害怕享过福的小孩无法承受失去父母失去一切的落差，无法吃下她那十年经历的一切，更无法确定她会不会遭受比她更凄惨的苦难，也害怕熬过十年也等不到阳光重新照耀身上。
那还不如，随着爸妈一起死掉算了。
“还好，我们都很幸运，都遇到了如师如父的人，你那么可爱所以也更幸运，更早的遇到了你的师父。”
她的声音里满是欣慰。
是一个幸福者，见到即将跌入泥沼的人被人拉起的庆幸。
“从知道这个世界很好，异调局很好，你也很好，我就安心了。”
在倒计时中，她说完了最后一个字。
通话挂断，手机恢复平静。
姜清慈对她说谢谢，谢谢她的记挂，也谢谢她对着这片山野告诉了她的爸爸妈妈，她很好。
金光大佬们来无妄山看看的愿望已经完成，在这里也找不到更多的线索，正阳山的玄门大会还在继续，华家父子的回魂水也不知道进度怎么样了。
姜清慈也还想和秦妄回秦家问问秦家老爷子，关于无妄山，关于秦妄他还知道什么。
所以，他们并没有在无妄山多做停留。
几人准备离开，但在这之前，姜清慈还有一件事。
她指着山巅问，“师父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下，山的那边是什么？”
江见川抓了抓头，眼珠子一转，“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
姜清慈垂了垂上眼睑抿起唇。
这是“劝你别给我贫从实招来”的警告。
“咱家呗。”
江见川还能怎么办，只能据实已告了。
“就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
“真的是？”
姜清慈还有点难以置信。
“你是说，咱们一直在无妄山山顶那面住着？我喊了二十年观灵山的山它根本就不叫观灵山而叫无妄山？”
姜清慈也是不理解她师父骗她这些的目的。
“其实原本也不叫无妄山，无妄山只是玄门赋予它的名字。正常来说它其实……”
江见川正顾左右而言他的叭叭，结果一看自己徒弟立马画风一转，“师父当然也不是有意瞒你……”
江见川狡辩，“你说你直播的时候要是写个无妄山姜清慈那你还不得被玄门的群攻啊，你不懂山下险恶，行走江湖我们得有点花名。”
“你别和我说这些。”
姜清慈能明白师父不告诉她无妄山的用意。
她也不至于为了这个和师父掰扯。
她想问的是，“我只是想知道，我们为什么会住在无妄山上？”
这二十年里，她的记忆中，师父从来没带她来过这边，而奇怪的是，在她最顽皮，跟猴子一样满山乱窜的那几年，也从来没有来到过一巅之隔的这面。
以及，师父选在这里隐居的原因，是也在看守监视着下面的封印吗？
还有观灵山上灵气充盈，这里却感受不到一丁点。
江见川瞥她一眼，“因为你啊。”
姜清慈满头问号：“因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