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萌萌住在窦晓家，她和窦晓一起用免费卡登录了元宇宙。
两人都选择了飞翔模式，一口气飞向了航天发射场。
萌萌兴奋地说：“窦老师，这次我想去希腊群。”
希腊群是位于火星和木星之间的小行星群，窦晓不禁问：“我们去哪里干嘛？”
“我要去找妈妈。”
“你妈出差了，过几天就会回来的。”
“不是的，”萌萌眼泪涌上的泪水，“你们都骗我。我昨晚梦见妈妈了，她说，她在天上。”
窦晓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似乎没有资格把她妈妈的情况告诉她，有这个资格的是张海健，但张海健一再说要等警方的结论。
“窦老师，妈妈说，她就在这个元宇宙，永远不回去了。”说完，萌萌流下了无声的眼泪。
一个5、6岁的小孩悲切的眼泪，让窦晓泪涌、语哽，她搂过萌萌，带着她飞到发射场的入口。
她们改变了行动模式，慢慢降落，开启了慢步程序。窦晓用消费卡在入口处刷卡，搀着萌萌，走过一条绿色植被相拥的宽敞通道。
一辆无人车，停在她们身边，驾驶的位置上坐着一个人形模型，后排的车门自动打开，车子发出了机械的声响：“你们好，请让我为你们服务。”
窦晓和萌萌坐进车里，车门关闭。机械的声音响起：“请问你们要去哪里？”
萌萌抢着说：“希腊星群。”
车子缓缓移动，像一片随风而起的树叶，飘去。窗外，色彩斑斓的树木组成了一幅幅美丽的风景。
一会儿，她们到了去希腊群的发射地。窦晓又刷了卡，搀着萌萌进入宇宙飞船的发射仓。这里虽然是虚拟的，但细节却力求真实。她们被要求穿上太空服，系好安全带，并告知了一系列太空旅行的各种规范。
发射仓一阵抖动，腾空而起，一个甜美的声音稳定、自豪，穿透在微微的颤动的空气波中，“尊敬的旅，希腊群之旅开启。”
她们来到一片漆黑、死寂的太空。窦晓害怕了，紧紧攥着萌萌的手，身子紧紧贴近。远处是巨大的木星，希腊星群就像大树上飘下的几片树叶，萌萌拖着窦晓一颗星、一颗星的掠过。
窦晓问：“你妈妈说，她在希腊群上吗？”
萌萌说，“她只说她在元宇宙，在天上。”
“那你干嘛来这处小行星群呢？”
“我要一处一处地找下去，直到找到她为止。”
窦晓想告诉她，元宇宙并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她妈妈说的“天上”也不是我们理解的“天上”，但你对一个小孩能将这些说清吗？
窦晓说：“萌萌，你要在元宇宙找妈妈，要到她可能去的地方去找。”
“妈妈不是说在‘天上’吗？”
“对我们来说，元宇宙便是天上了，元宇宙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是天上。”
萌萌想了想，说：“你陪我到滨江去找我妈妈，好吗？”
窦晓点头。
她们回到了数字滨江。
窦晓带着萌萌飞到梅思雨上班的地方，曾经属于梅思雨的办公室是一间空房子。萌萌在窗子前飞了很久，最后贴在窗子上，把空房子一点一点看过去。
窦晓又把萌萌带向天台，飞旋在梅思雨坠楼的地方。数据化的天台十分仿真，那些裸露的混凝土粘连着岁月冲刷的风化痕迹和青苔，那些防水处理的沥青呈现着不规则的粗糙，除此以外，天台上没有任何杂物。
窦晓告诉：“这里是你妈妈经常看天的地方。”
萌萌也看向天空。
天上瓦蓝瓦蓝，飘浮着淡淡的白云。
萌萌说：“我怎么看不到妈妈。”
窦晓说：“我们再去你家看看吧。”
她们又飞去的萌萌家。
宜山别墅笼罩在一片静谧中，一些别墅也许被人买了或租了，闪动着人影，但大部分别墅还空置着。
萌萌熟门熟路地飞向自己家，奇怪的是这次竟然没有光幕的阻挡和警告语，只是落地长窗拉上了窗帘。她快速飞到别墅门口，停了下来，等窦晓跟来后，她轻轻推开门。
门，开了，发出吱吱呀呀地响声。
屋内的场景让萌萌大叫一声，缩进窦晓的怀里。
窦晓壮着胆子，看过去。
梅思雨坐在沙发上睡了，胸膛微微起伏着，他傍边坐着一个窦晓陌生的男人，面庞身体像被风化了许多年，像一张千疮百孔的纸片。电视机前有一个奔跑的影子，定格在那里，模样像萌萌，四周的装饰物、电视机碎片样的，钉钉挂挂。
如果不是萌萌，窦晓很可能会退回去，退出元宇宙。但萌萌要找妈妈，妈妈又近在眼前，窦晓忐忑地对萌萌说：“这里是虚拟世界，很多事情都不是真实的，你不要乱动，以免发生危险。”
萌萌害怕地躲在了窦晓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冲梅思雨大声地喊道：“妈妈，妈妈。”
梅思雨没有反应，萌萌看到妈妈傍边的男人，叫道：“我认出他了，他是迟伯伯，迟伯伯。”
窦晓指向电视机前的一个破败不堪的身体，说：“这里，好像是你。哦，我懂了，这可能像一部电影，是过去音像的重播。”
萌萌问：“什么是过去的音像呀。”
窦晓说道：“就是过去发生过这样的事，在特殊情况下，被录制下来，碰到条件合适的时候，便播放出来。”
“可是，过去没有过这样的事呀，坐在那里的是爸爸，而不是迟伯伯。”
和梅思雨最亲近的人应该是张海健，怎么会有“迟伯伯”，这样的人在梅思雨的家庭场景中，这种暧昧使窦晓不舒服，让窦晓瘆得慌。
窦晓劝萌萌说：“这个元宇宙太古怪，我们先退出去吧。”
倔强的萌萌嘟着嘴说：“不，妈妈在这儿。”
“它是音像，是电影，是不真实的。”
“我不管，我要妈妈。”
窦晓很紧张，她不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事。看着执拗的萌萌，她觉得要尽快由张海健告诉她真相，同时要果断地离开这里，“萌萌，听话，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太危险。”
“不，”萌萌让开窦晓，警惕地提防着她。
窦晓跨上一步，想强行点开萌萌手臂上的退出键。
霍然，她们都不能动了，像给元宇宙强行定格了。
梅思雨动了动，周围她幻化出的人和物都粉碎了，像飘起了一阵阵青烟。梅思雨收回残影，睁开眼，说：“萌萌，别怕，我应该被数据化了。你听我说，萌萌，你要学会长大，学会一个人面对那个复杂的世界。我在外面给你留下了财富，在元宇宙里留下了一座城堡，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梅思雨和萌萌的对话窦晓听不见，只看到梅思雨嘴巴在动，而萌萌热泪盈眶，不住地应声着。
接着，梅思雨对窦晓说；“窦晓老师，别怕，我是数据化的状态，只残存了部分记忆，而且能量在衰减。你是一个好姑娘，我就把萌萌托付给你了，你和萌萌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她名义上的父亲张海健。你能答应我吗？”
窦晓眼里传出疑惑，她想问为什么张海健都不可靠，为什么是名义上的父亲，那萌萌真实的父亲是谁？
没有表情的梅思雨像是读懂了窦晓的想法，问：“你是不是已经成了张海健的女朋友？”
窦晓虽然默认张海健当她的男朋友，但却没有确定，她犹豫应该怎样表述这种状态。
梅思雨说：“你和张海健的事，我不管，也管不了。我要说的是，你一定要帮我照顾好萌萌。如果你和张海健结婚了，你便是萌萌的后娘，帮我好好照顾她，她太苦了。”
如果是在现实世界，窦晓一定会闹个大红脸，但在虚拟的世界，窦晓既没有表情，又被禁锢。
梅思雨晃了晃，身体明显地淡薄了很多，她说：“我的能量不够了。你要愿意的话，请大胆地想出来，我能知道的。”
窦晓眼里有一诺千金的坚定，像是许下了守护的誓言。
梅思雨说：“好，谢谢你。窦晓，你如果有什么疑惑，出了元宇宙后，可以去找刑警鲍青，找到他，他值得信赖，他告诉你们一切，他……他……他应该会……”
梅思雨的身体顿住了，像电脑突然死机一样，在分解，在破碎，在化为青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窦晓泪眼朦胧，萌萌则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