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健开始的婚姻生活显得很突兀,一段时间他有一种茫然无措的感觉,房子变大了,环境变好了,但是,家的感觉还是飘飘忽忽的。
梅思雨习惯把春秋、冬、夏的衣服分成三个衣橱摆放,当张海健想把自己的衣服分季放进去时,他们发生了争执。
“你的衣服不要和我放在一起。”
“很干净的,我的衣服都消过了毒。”
“整天在医院里,接触的都是病人,能好?”
“那我放哪儿呢?”
“家里这么大,房的橱柜不空着吗?”
“放房像什么样。”
“有什么关系,放哪儿不是放。”
张海健气闷,窝在书房里,抽烟。
一会儿,梅思雨进来,压柔了声说:“不是跟你说了吗?马上要有孩子了,不能有烟味,到阳台上抽去。”
阳台是封闭的,角落上放着一个柱子样的小茶几,上面有活动烟灰缸和可以摆一个茶杯的位置,梅思雨把这称为抽烟台。
张海健关了进出内室的门,打开对外的窗,窝在小躺椅上,又点燃一支烟。窗外繁星点点,有的始终亮着,有的暗淡,梅思雨曾说那些是遥远的祝福和希望,但张海健怎么也看不出这些浪漫的绮思,以及这些绮思会给人带来的力量。
他不像梅思雨,有时会读读诗,为几句诗热泪盈眶;他喜欢理性、技术和参数。他曾给自己的婚姻设定了一个亲和指数,相处越久,负值抵消越少,则亲和参数飙升,越接近爱情的婚姻。
结婚的初期,张海健自己的亲和指数一路飘红。他依法占有了梅思雨,可以最接近的灵与肉的交流,他觉得爱上了她,那种将美貌拥为己有和绝对的排他,让张海健激动、自豪、痛快,也让他滋生了无限的柔情。
梅思雨则时常想起那个男人,生活中突然走进的这个男人有时就像陌生的路人。但她对自己说爱了,正在爱着,看在孩子的份上也要爱上。
有一次,张海健和梅思雨挤在阳台的小躺椅上,梅思雨说每一个人都对应了一颗星星。他说这是天人合一的最新解。梅思雨在天空上找到一颗最亮的星,指给他看说那就是我。
张海健也想找一颗亮星。
梅思雨说:“别找了,那么亮,又离我那么远,我不放心。”
张海健心里暖洋洋的,说:“选你身边的那颗暗星吧。”
“没想到你这个理工男,还有这情趣。”
“小看人了吧,说点春花秋月的缥缈事,我也会的。”
“你行的,我老公,怎么会不行?”
张海健低吟道:“李煜的诗,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行了,”梅思雨听张海健把一番看天空的意境搅得乱七八糟,笑道,“打住,我还是喜欢听你说说人体就是一个小宇宙。”
“那一颗颗星星就是人体内的一个个细胞,这是古人的想象。”
“古人又不知道细胞?”
张海健神采奕奕,“这便是中医的博大精深了。”
梅思雨情绪却一下低沉了,自言自语道,“我有时希望有穿越,有重生,有量子纠缠,平行世界的那一边还有一个我。真要这样,多好呀。”
“那是瞎说说的。”
“我希望是真的,想想不可以吗?”
梅思雨起身走进屋,叮嘱他,“早点休息。”
夜深了,张海健又点上一支烟,穿越过袅袅烟雾看着星空,黛蓝的天幕,微弱的星光,有的亮,有的暗,他无法把自己的心情移情到这片星空上,产生美妙的遐想。
一支烟抽完,张海健处理了一下抽烟台上烟头、烟灰,进屋漱洗了一番,摸黑进了卧室,掀起一侧被子,正要躺下去。
梅思雨闭着眼睛说:“你漱嘴了吗?”
“漱啦。”
“怎么还有一股烟味,少抽点。”
“嗯。”
“对身体不好。”
张海健又答应了一声,躺下。
梅思雨背过身,提声说:“再去漱漱。”
张海健僵直了身体,自个叹气,又起身去漱了一回嘴,仔仔细细的,末了还往嘴里喷了些清洁气。
回到卧室,张海健发现梅思雨已经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睡着了。他的一只手按在梅思雨肩上,好一阵,又放开,躺在一侧感到索然无味。
第二天是大礼拜的星期六,张海健醒来时已经是早上八点,他扭头看见梅思雨的位置已空了,他赶紧起身,打开窗户,拾掇了一下床,走出卧室。
梅思雨穿着大围裙,挺着稍稍凸起的肚子,笑容温馨地对张海健说:“你起来啦,快洗洗,我已准备好吃的了。”
“怎么你今天有兴致下厨了。”
“我是妻子,不该慰劳一下你吗?”
张海健看向妻子,有些感动。
“我还指望你感动的痛哭流涕呢?”
“泪点不会这么低吧。”
“快去洗洗吧。”
早餐是西式的,两个盘子里分别放着一个煎鸡蛋、两根火腿肠、两个蛋挞,一大盆新鲜水果,两杯鲜牛奶。
张海健坐下后,说:“有点不适应。”
“这是批评我呀,”梅思雨说,“以后你会慢慢适应的,我梦想的就是做一个贤妻良母。”
“这更不适应了。”
“慢慢来,不是说从奴隶到将军嘛。”
“能不能让做奴隶的时间尽可能的短点。”
梅思雨调笑道:“短到什么时候?”
“现在、此刻,马上。”
“想当大爷了,这么迫不及待,没门。”
张海健慢慢享受着早餐,心情放飞。
“你就偷着笑吧。”
“我笑了吗?”张海健的一张嘴意境绽开了。
“切,”梅思雨说,“中国男人其实都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这时,她想起了那个男人,他肯定也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