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滨江市刑事案件犯罪侦查支队第一大队的办公室，支队副支队长、大队长鲍青和其他四名队员召开了案情分析会。
投影屏上是一张靓丽女性的图片，看上去30多岁，有着精致的面孔和知性的优雅，柳叶眉，丹凤眼，挺直的鼻梁，微风吹起她的几缕长发，眼里闪动着一点顽皮，她身着淡黄色羊绒衫，外加咖色风衣，站在大江的护堤前。
负责资料收集整理的赵倩倩用荧光笔点在照片上，干净利索地说道：“死者，梅思雨，今年39岁，是微光数字的综合部经理，家住滨江市宜山别墅区2区23栋，是一位高级白领，算是打工人中的成功人士。她丈夫张海健在市中医院骨伤科做医生，两人有一5岁女孩张艺萌。”
“好漂亮呀。”同样30多岁的杨毅赞叹道。
整天沉着脸的孙大勇说：“漂亮女人就是事多。”
“这不是漂亮的错，好不好，都是月亮惹的祸。”
“漂亮就是麻烦。”
“不还有丑女多作怪一说吗？”
“最头疼的就是这种女人。”
杨毅正要再说一句，一眼看到鲍青板着脸，苦笑了，微微举起双手，“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解剖师章佩佩抿嘴一笑，说道：“我们连夜对死者进行了解剖，报告已经提交。”
她瞄了一眼手上的尸检报告副本，继续说：“死者头颅破碎，四肢和身上多处骨折，内脏全部破裂，未见防御伤，甚至没有旧伤，显见死者生前生活条件优越，长期从事办公室之类的工作，没有检测到麻醉剂和毒药等成分，死亡原因是高空坠落。”
杨毅接着说：“我和老孙勘察了大厦顶层的现场……”
孙大勇死死瞪了杨毅一眼。他和杨毅一般大，还早生了两个月，却从不见杨毅叫孙哥，却偏偏被喊成老孙。
杨毅恍如未见，“问了梅思雨的一些同事。顶层现场没有打斗痕迹，没有目击者，也没有监控，她的同事反映她爱一个人上天台，说是喜欢看天。”
他顿了顿，“她看天还真找不到什么规律，和抽烟一样一样的。有时一连去几天，有时好几天都不去，有人反应，她也会在雨天打一把伞，在天台上站半天。”
鲍青脸上毫无表情，说道：“接着说。”
“在她办公室里，未发现异常，没有找到遗书之类的东西，没有发现她患有忧郁症的症状，她的同事都说梅思雨近来一切正常。倒是有一个小姑娘支吾了一句，她叫王莹莹，她说梅总其实并不快乐，这也没什么，这年头，谁会真正快乐？”
“等等，”鲍青说，“她不快乐有什么具体表现？”
“王莹莹说，她最近常常发呆。老孙，你说是不是？”
孙大勇不置可否，算是默认。
鲍青问：“还有呢？”
“没了。”
这就没了。鲍青说道：“说说你的看法？”
杨毅拿腔拿调地说：“这个案件嘛，既简单又复杂，说自杀，没有迹象，说他杀，没证据，要以我说，多半是自杀，或者是意外。”
杨毅望向大家，似乎等着大家的呼应，但没有人搭话，他无奈地摊摊双手。
赵倩倩迟疑道：“倒是……网络上却闹翻了天，说什么的都有。”
鲍青：“都说了些什么？”
赵倩倩：“猜案情的，瞎琢磨的，骂警察的，都有，还说梅思雨的死是元宇宙在滨江开通的祭品，死一个算少的，下面还有。”
“关于案情的，”鲍青说，“能不能归纳出几点？或者，有比较流行的的说法。”
赵倩倩：“有两种看法吧，都是有图有真相。一种是梅思雨和微光数字老总有私情，还发了一张他们在一起的照片，就是这张。”
投影屏上出现了一张微光数字老总徐如山和梅思雨走出一处高档会所的合影，他们靠得很近，老总似乎爱怜地看向她，梅思雨则报之以莞尔一笑。
投影屏一闪，另一张照片显现。徐如山端坐在沙发上，露出微笑的侧脸，像是接待户，梅思雨穿一件低开领的连衣裙，站在沙发后，附身对徐如山耳语。
闪动的投影屏上，一张张照片滑过，有的随意拼接，有的张冠李戴，够得上涉嫌诽谤罪了。
赵倩倩说：“网文说，梅思雨一直想嫁给徐如山，徐如山一直拖着。于是，梅思雨以元宇宙背后的隐秘为要挟，逼徐如山就范。他们曾在九寨沟相约，在元宇宙开通后就结婚，如今微光数字已经是腾飞元宇宙的滨江总代理，但徐如山却爽约了，梅思雨发出最后通牒，徐如山无奈之下设计害死了梅思雨。”
鲍青问道：“他们你婚我嫁的，提到梅思雨的丈夫吗？”
赵倩倩坚定地摇摇头，“没有。”
杨毅说：“弱者得不到尊重，这就是一例。”
赵倩倩不搭理杨毅，“第二种是，说梅思雨年薪百万、身价几千万，他老公是吃软饭的，他老公为了吃硬饭害死了老婆，房有了，车有了，钱也有了，马上就可以找个三线小明星了。”
投影屏一闪，跳出一张40多岁男人的儒雅照片，穿着医用白大褂，展露着意味深长的微笑。
赵倩倩说：“这就是梅思雨老公张海健，中医院骨科医生。”
网上的帖子真不能当回事。鲍青问：“网络上有没有说到，徐如山，还有这个张海健，他们是如何杀死梅思雨的，怎么设计的？”
“没说，”赵倩倩坚定地说，“我特别留意这点，倒是看故事的说了好多种设计，其中有一种是说元宇宙会产生强大的辐射，徐如山把这种辐射作用在梅思雨身上，使她坠楼身亡。”
杨毅感慨道：“这就是我们习惯的阴谋论，只说动机，不管过程。”
赵倩倩说：“网友才不关心证据呢，他们不在乎事实，不在乎真相，要的是天马行空的想象，要的是痛快淋漓的宣泄。”
鲍青摇摇头，说道：“这个案件已经产生了巨大的社会影响，局领导、市领导都特别关心此案，我们必须要迅速作出定认。大家都说说，下一步怎么办？”
杨毅说：“我更倾向于自杀、意外，自杀少了一个核心的证据，她为什么自杀，遗书呢？或者不想活的片言只语呢？意外不是不可能，她也许是不小心踏上了那个水泥墩，身子一歪，掉下去了。”
章佩佩冷冷地说：“尸检情况未发现防御伤，说明未发生剧烈打斗，支持的是自杀、意外身亡。”
“其他人呢？”鲍青环顾四周。
大家相互望望，都不吭声。
鲍青道，“看来大家都倾向于自杀、意外，我其实也倾向于这一点。但我们所做的认定，一定要经得起历史的检验，马虎不得。现在，我们要做一个深入的调查，找到关键的证据。小赵，你查一下她的通讯记录，杨毅和孙大勇你们梳理一下她的社会关系，我和章佩佩去拜访一下微光数字老总徐如山，见见她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