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实验中度过的时间总感觉十分短暂,只要全身心投入其中,就很容易忘记时间这个概念,有一种超脱自然的感觉。夸张的说,就是实验一天,地上十年这种感觉。离10月1日只剩下一周时间了,虽然牛工新做的板子已经拿到手了,但还是有些来不及的感觉,已经连周末时间都拿来加班的我,没有更多的时间可以抽出来了,唯一的办法就只能住在实验室里。自从便携式折叠床买来放到实验室里,我还一次都没用过,程矢应该也没有用过。
回想起最近这段日子,还真是挺少见到程矢来电路实验室的,看来公司是有意让程矢多留在郝工身边学习,准备接手郝工的工作。不过这也难怪,自从我来公司,看到郝工每天都是病怏怏的样子,甚至身体状况每况日下。目前传送大方块都还有瑕疵,说明将来的路还很长,郝工怕是坚持不下去了。另一方面,小倩也一直都没见着了,自从她闭关开始研发新的校验系统,就没有人再见到她了,真心希望她的开发能顺利进行。
今天来上班的路上下着很大的暴雨,还好我穿的是拖鞋和七分裤,不然都得湿透了。总是穿着西裤皮鞋来上班的程矢,此时鞋里应该已经积满了水。不过这天气预报还真是奇怪,明明说是晴天,结果确是一场大暴雨,预测偏差稍微有点大,好多人全身都湿透了。走在公司里面,到处都能听见别人的埋怨声,大家都在吐槽气象局,但我却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当天晚上,我决定在公司过夜,所以吃完晚饭后继续回到电路实验室里工作,一直工作到大约9点的时候,实验室的门被打开了,程矢走了进来。我上下打量了一下程矢,依旧是衬衫西裤皮鞋,就问道“今天雨那么大,穿这身应该全湿了吧。”
“嗯,湿了。仿真实验室有电吹风和烘干机,很快就干了。”
“噢,外面还在下雨吗?”
“嗯,我来就是和你说这个的。”
“说这个?你怎么知道我还在这儿?”
“遇到牛工了,他说你最近要住这。”
“嗯,对啊,日程有点紧,必须住这儿了。”
“我负责的项目都完成了,可以帮你。”
“不用了啦,实在不行再找你,对了,你刚才要和我说什么来着?”
“嗯,我好像没和你提过,我有个朋友叫姜鸿钧,是天文学专业的,也是地质学方面的专家。住我家隔壁,昨天回家的时候碰见了,他跟我说了一件事,关于最近的天地异象。”
程矢从来不会和我说无聊的故事,无论他说的事情有多离谱,在我看来也是可信度极高的。看着他面色凝重的样子,我感觉这事不一般,立刻站起来面对着程矢说“什么事。”
“我们都知道,现在的地球公转轨道正逐渐偏向太阳,政府虽然宣称还有300多年的时间,但实际据我朋友的观测和计算,地球并不是完全匀速接近太阳的,运行轨道时不时发生突变,加速靠近太阳。而且我也试着计算了B市的地球重力加速度。虽说微乎极微,但可以看出重力加速度比以往的9.801要稍微小一些。不过地球因受到日、月引潮力的作用,它的重力加速度本身就有微小的周期变化,最大的可达十分之几毫伽。但愿是我想多了,可如果全球各地的重力加速度都减小了,而地球又加速靠近太阳,唯一能得到的解释就是地球的整体质量在大规模减少。”
我立刻反驳道“地球的质量怎么可能减少,即使是发射几颗人造卫星出去那才多大点质量,根本可以忽略不计。”
程矢也明白我的疑惑,接着说“你说的没错,地球质量为什么减少,我不知道,我的朋友也不知道。”
“如今政府隐瞒地球加速靠近太阳这件事,肯定是害怕引起恐慌,这事可不能宣扬出去。”
“嗯,没错,而我要告诉你这件事,就是想让你明白。在不能查明地球质量减小,或是其他原因导致地球加速靠近太阳的情况下,这件事就不能得到解决,而末日就不会被阻止。到时候,唯一能存活下来的办法,就只能依靠克洛诺斯了。”
“你的意思是H公司早就知道地球加速靠近太阳这件事了?”
“嗯,不仅是H公司,我相信各个国家应该都想到要做这个了,为的就是在末日时求得一线生机,尽可能的保全人类文明。”
“既然如此,我们必须抓紧完成克洛诺斯,因为不知道明天和末日哪个会先来。”
“嗯,加油,我希望你能活下去。”
“啊?噢,当然,我们都会活下去的。”
“嗯,如果不需要我帮忙,今晚我就先回去了。”
“嗯,你回去吧。”
说完,程矢离开了电路实验室。我一个人留在实验室里,思考着程矢刚才和我说的这件事。我的脑子开始想象,地球质量越来越小,越来越靠近太阳时的情景。那个时候地球应该就像个火炉一样,每天都在烘烤着大地,水资源逐渐蒸发,由于引力减小,空气也会变得稀薄,动植物逐渐消失,随处可见龟裂的大地和漫天黄沙。人类依靠着高科技勉强的活着,但却因为看不到未来的希望,每天活得像行尸走肉一般。直到地球被太阳吞噬的那一天,人类文明就此画上句号。亦或者在此之前地球的质量减少到和月亮一样,地球和月球将变成互相围绕旋转的双行星,由此产生的扰动将会带来更激烈的地质活动,猛烈的熔岩喷发将使地球面貌不停变化,并使地壳支离破碎,地球也就变成了人间炼狱,想到这里,脑海中便闪过了无数张曾经看过的灾难片的画面。一想到这些画面将来有可能会成为现实,不禁感到十分恐惧。可是正如程矢所说,我们不知道引起这一切异常的真正原因,就不能找到对策方案,而作为工程师,我能做的就只有完成克洛诺斯。程矢之所以告诉我这一切,不是为了打击我,给予我恐惧的,而是要我加倍努力工作,抓紧完成克洛诺斯的。如果我就这样消沉下去,那就完全辜负程矢了。不行不行,我必须振作起来。我用双手拍了拍脑袋,对自己说“不想了,工作工作。”
很快,我便又一次投入到工作中,或许是因为太卖力工作了,到深夜11点的时候,肚子开始咕噜咕噜的叫了。要是在住的地方的话,还有一些储备零食可以吃,现在在实验室只有一些饮料,食堂也关门了。我只好忍着饥饿继续工作,可是这种食不果腹的感觉在不断骚扰着我,使我完全不能集中精神。我开始四处张望,扫视整个实验室,希望会有人在这里落下一点零食。遗憾的是我没能找到任何可以吃的东西,可就在这时候,我突然想起来了一个人。小倩,她一直住在研究所里,总有人给她送食材,让她在里面做各种美食,那么她肯定有很多吃的。可是又想到她最近闭关,而且已经11点了,不太敢去打扰她,于是我又强迫自己回到工作状态。没一会儿,我立刻站了起来,脑子一片空白,身体不由自主地向研究所的中间层走去,没有想到,我堂堂一代硬件工程师竟然败给了饥饿。
按下了视频通信器的开关,连接成功后,我立刻脱口而出“小倩,放我进去!”
“你想干嘛,深夜来女士的家里。”
“来投食啊,好饿啊。”
“拜拜,我这里不是食堂。”
“等一下,等一下,我快不行了,就今天一次,放我进去吧。”
“哼,下不为例啊。”
说完,门开了。我立刻快步走了进去,看见小倩站在厅里。原来她并不是一直都只穿LO装的,至少现在穿了件粉嫩的宫廷睡裙,虽说是平胸,却仍有一丝丝性感,我不禁多看了几眼。小倩竟然害羞地侧过身,低着头说“不要一直盯着看啊。”
我意识到自己错了,马上道歉说“不好意思,不看了,吃的呢,有没巧克力之类的?”
小倩依然侧身子说“有,你在这里坐着,我去拿。”
“好的。”
不一会儿,小倩拿了个绿色的盒子过来,盒子上还有一个蝴蝶结,包装的十分精美。小倩把盒子放在我的面前,傲娇地说“哼,本姑娘给你拿吃的,你要记得感激一辈子。”
“嗯嗯,我会感激你一辈子的。”说着我打开了盒子,里面有4行4列共16颗巧克力,我迫不及待的拿了一颗丢进嘴里,一股浓郁的巧克力味瞬间融化在了嘴里,大脑立刻变得十分清醒。
小倩盯着我问“好吃吗?”
“嗯,好吃,比我以往买的巧克力好吃多了,不愧是小倩,有品位。”
小倩听见我的夸赞,变得很十分开心,立刻回到了骄傲的状态,说“那是当然,这可是Teuscher的经典之作。”
“什么Teuscher,虽然不是很懂,但总感觉很贵的样子。”
“Teuscher就是一个有几百年历史的巧克力品牌,贵到也不是很贵。”
“噢,这样啊。”
说着说着,我又连续吃了几颗。巧克力这种东西果然神奇,吃一点就能快速恢复人体的能量,刚才咕噜咕噜叫的肚子也已经安分了下来。差不多也该走了,但是就来吃个巧克力就回去的话又感觉不太礼貌,于是我问小倩“上次你说的那个新校验系统开发的怎么样了?”
“那个啊,快完成了,就差几个BUG没解决,这几天应该就能做完。”
“噢噢,很好。”
“你呢,实验是不是来不及啊,居然做到现在。”
“嗯,对啊,这几天都打算住在实验室里。”
“如果一切都顺利的话,10月1日你就可以好好放假休息了。”
“是啊,小倩你放假要干嘛?”
“我一直都在这里啊,哪也不去,我一般放假都在这里健身或者玩游戏。”
“诶,原来你也玩游戏啊,我还以为你的日常只有代码。”
我的这句话似乎激怒了小倩,小倩放大音量对我说“哼,你这等凡人怎么能猜透的了本姑娘的日常,本姑娘的日常可远比你想象的丰富!”
“额对不起,对不起。”
“话说你有打算去哪里玩吗?”
原本是有打算去哪旅游一趟的,难得的假期加上现在又有工资了,但是今天刚和程矢聊过,完全失去了享乐的想法,即使现在让我去海边度假,我估计都会想着得抓紧完成克洛诺斯,因而不能尽兴。既然没兴趣去玩了,那不如就回趟老家吧,乘现在多看看父母好了,不然万一末日来了,就真没机会了。
“我打算回老家。”
“F市啊,好怀念啊。”
“怀念的话就跟我一起回去吧。”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本来什么也没多想的,只是单纯的想带她看看现在的F市,可没想到她居然侧过脸,对着远处的一面墙,吞吞吐吐地说“谁,谁要和你一起回去啊。”
我意识到小倩她好像误会了,但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于是说“噢,那你就待这儿吧。”
小倩突然就把头转了回来,皱起眉头,撅起嘴生气地看着我,说“吃饱了吧,吃饱了就赶紧回去干活吧!”
面对小倩态度的转变我一头雾水,是她喜欢待在这里我才叫她待在这儿的,这句话应该没有问题。她究竟理解出了几个意思,我思来想去,一个意思也没能想出来,只好站起来说“多谢款待,那我先回去了。”
正当我转过身的时候,小倩依然用生气的语气说“站住!剩下的这几颗也带走,我不想吃你剩下的!”
“额,好的。”遵从小倩的旨意,我把整个盒子都带走了。
回到实验室后我继续吃着剩下的巧克力,思考着小倩的态度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生气,直到我全部吃完,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乎我继续投入到工作去了。
暴雨断断续续地持续了5天,B市各地区都有不同程度的内涝,路上的行人都卷起裤管,穿着拖鞋走路,就连一直注重外在形象的程矢也不例外。街边大大小小的店铺也都在店门口筑起各种防洪工事,甚至有很多店面干脆关门歇业了。这次的暴雨给B市带来不小的损失,也给市民带来很多不便,最明显的应该就是交通出行上了,很多路段都不能开汽车,更别说自行车或者是摩托车了。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天气变得格外的凉爽,这几天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觉得热,待在家里也完全不用开空调或风扇。
时间终于到了9月30日,我被牛工从睡梦中叫醒,醒来的时候,已经9点了。这也难怪,为了赶工,我已经连续通宵两天了,现在的发型比大学的时候还乱,眼袋也变得史无前例的重。好在,就在今天凌晨我完成了所有的任务,就连报告也一同完成发到了牛工和钉宫课长的邮箱里了。牛工笑着对我说“最近一段时间辛苦你了,报告我刚才全部看完了。从你的各项实验结果可以看出,目前的这套新板没有任何问题,已经可以投入使用了。”
“那软件呢?”
“刚才车工已经发邮件给我说,最新的CQ校验系统已经完成,她已经把这个校验系统加入到程序里给我了。我现在只需要烧写到主板里就可以了。”
“为什么叫CQ校验?”
“哈哈,你忘了车工叫什么了吗?”
我恍然大悟,车倩,简称CQ。
“噢噢,明白,那赶紧试试吧。”
“嗯,我先烧程序,你先去洗个脸吧。”
“嗯,好的。”
我立刻跑向洗手间,随便用水唰唰的泼了几下脸,拿擦手纸擦了擦脸,就马上跑回实验室,生怕错过这历史性的时刻。
当我回到电路实验室的时候,牛工、程矢、郝工、小马、李工、明工、钉宫课长、佐藤课长、战场原部长都已经聚集在里面了。唯独小倩没有在,或许是她累了正在休息,亦或许是她不喜欢这样人多的场景。
身材魁梧的明工很轻松的将一个全新的大方块放到了克洛诺斯中间层里面,牛工也在一旁的工作站前操作着。牛工看上去自信满满,把传送的坐标设在了研究所底层大厅正中央,也就是办公区和大屏幕之间,这不仅增加了传送距离,同时还考验素子化的信号在穿透实验室大门的时候是否会产生异常。
随着一切准备就绪,牛工按下了开始按键。
三维矩阵扫描枪先是发出微弱的蓝光扫描被传送物体,接着立刻又发出了耀眼的白光。就在此时,我听见牛工大声喊道“又忘了给你们戴护目镜啦!!”
几秒后传送完成,白光消失了。克洛诺斯里空无一物,牛工摘下了自己的护目镜,打开电路实验室的大门。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人在意牛工忘记给大家发护目镜的事情了,心中都怀揣着忐忑不安,急匆匆地向大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