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虽然场下众人个个提心吊胆,场中动手的一老一少却是渐渐胜负分明。那曹天成虽然强自支撑,但终究是年纪大了,气血已衰,精力便有些不继,二人打斗时间一长,曹天成渐觉有些手不应心,动作便有些迟缓起来。而吴锋正当血气方刚之际,加上天赋异禀,内力深厚,气脉悠长,虽然打斗多时,却是丝毫不觉疲惫,反而越打越是精神。此消彼长之下,曹天成渐觉难以抵挡。适逢吴锋隔开对手来掌,双掌一立,中宫直进,奔曹天成前胸打来,曹天成再也难以躲避,当即运起全身内力,吐气开声,也是双掌一立,硬接来势。只听啪地一声大响,两人四只手掌对在一处,落下地来。曹天成掌心内力疾吐,阴阳之气冲掌而出,将欲侵入吴锋经脉。吴锋一觉对方内力异动,已是有所反应,当下左掌一引,右掌进击,曹天成只觉自己左掌阳气遇到一股同样燥热的内力反击,右掌阴气却是如遇虚空,毫无着力之处,原来吴锋自当年在曹天成手下落败之后,也曾日思夜想破这‘阴阳双撞掌’之法,不想今天果然用到。吴锋左掌看似轻描淡写地这么一引,却是已将对手掌力化为己用,右掌一击,实是合两人之力的全力出手。曹天成但觉一股沛莫可御的大力一涌而来,自己掌心攻出的掌力竟被对方反击回来,那股莫大的阳和之气突地沿着手臂经脉反冲而回,直入丹田。曹天成只觉小腹一涨一痛,身子倒飞而回,嘴角已是血丝宛然。再也支持不住,颓然坐到。
吴锋一招得手,拱手说声:“承让!”身形毫不停留,翩然而起,双掌交错,复又向着凉亭下微笑而立的吕安击来。
只见吕安凝立不动,双眼中一丝寒光闪过,叫声:“好娃儿!”右手蝇拂一抖,千万根细细的白丝挺得笔直,便如无数根钢针散得芭斗般大小,向着吴锋掌心便刺,跟着左手一起,带起一股雾蒙蒙的白色寒气,奔吴锋小腹便打。这吕安浸润于《九癸宝录》多年,内力早已登峰造极,虽然比不上曹天成阴阳之气的驳杂多变,但其浑厚诡异之处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否则其名声怎会居于曹天成之上,号称当朝第一高手?高手过招,接手便知深浅,吴锋这一迎面对上吕安那无处不在的杀气,已经知道这位看似和蔼可亲的老太监实是一位深不可测的绝顶高手。眼看着自己双掌便要撞上对方拂丝,吴锋不敢怠慢,仗着妙绝天下的轻功身法,右脚在左脚脚底一勾,前冲的身子居然戛然而止,翻身落地。
吕安薄薄的嘴唇咂咂有声,连声赞叹,手下却是毫不容情,蝇拂舞成一片白雾,身子居然突地隐没其中,不见踪影。一丝丝犀利的罡气从白雾中电射而出,射向吴锋周身大穴,攻击密如箭雨,无休无止。加上一只白里透青的手掌时不时从白雾之中击出,攻击方位刁钻而又诡异,令人防不胜防。这一招攻守兼备,吴锋便如面对着一只浑身是刺的绝大刺猬一般,无从下手,只好沉喝一声,周身泛起一层薄薄的红光,对方射来的罡气击在红光之上,泛起丝丝涟漪,却是攻不进去。但吴锋虽然暂时抵住对方招式,却是没有丝毫破敌之计,二人一时间僵持不下。
就在此时,突听白雾中吕安一声尖笑,那团巨大的白雾居然缓缓向前移动起来,吴锋无奈,只好缓缓后退。
一直退了十余步之后,只听凉亭上的朱棣笑道:“吴少侠,你若是总这般后退,一旦退过演武场中线,便算是你输了!”
吴锋终究是年轻人心性,一听此言,好胜之心顿起,灵机一动,已是想到了破敌之策。当下脚下仍是缓缓移动,但移动的路线却是从纵向变成了横向。吕安以不变应万变,仍是原式不变,跟着吴锋左右移动,那一团白雾始终横亘在他和凉亭之间,无法逾越。吴锋双眼紧盯着那团白雾,双掌上提,掌心已是变得火红一片,专心等候战机。正在此时,突见白雾中央一动,那只青白色的手掌突现,又向吴锋小腹击来。吴锋见机不可失,身子微微一侧让过来掌,右手一勾,已经捞住对方手腕,往怀中一带,左掌贴着对方手臂便击了出去。只听啪地一声响,跟着便是一声刺耳的裂帛之声响起,那团白雾登时散去,吕安手捂胸口,踉跄后退,嘴角挂下一缕血丝,一张本来如婴儿般光洁红润的脸庞顿时变得煞白一片,缓缓坐倒在地。而吴锋这行险一击虽然得手,但左臂衣袖已然被对方那犀利的罡气撕成碎片,露出一条白皙健壮的手臂,肌肤之上出现一片密如蛛网的血丝。原来吴锋随着二人交手时间的推移,已经渐渐看出对方这看似无懈可击的招式之中的破绽所在。心想虽然对方防守得极为严密,但天下任何一种武功均有破绽,而且往往在看似最强之处,其防守也最为薄弱。吴锋在身形移动中暗暗留心,突然想到既然对方左手能从那团白雾之中出击,那这出击之处必然便有空隙。此时吴锋虽然未有绝对的把握,但眼见别无破敌之法,只好行险一试,却是自己也没想到竟会如此容易得手,居然一击奏功。
吴锋见最后一条防线攻破,并不迟疑,身子翩然而起,轻飘飘落在凉亭之上,在朱棣面前跪倒,叩头道:“皇上,草民不负使命,叩见皇上。”
朱棣低头望着吴锋,一张深沉的脸上沉静如水,但眼底却有一抹冰冷的寒光闪过,轻声说道:“吴少侠武功盖世,实是天下少有的少年英才。快快平身吧!”
吴锋再度叩头,起身低头而立。
此时吕安、曹天成、以及鲍月清三人加上佟子鱼俱都走上前来拜倒,吕安奏道:“皇上,老奴等人武功低微,实是有负皇恩,请皇上降罪!”
朱棣笑道:“你们都起来吧!此举不过游戏而已,朕不当真,你们也不要当真。既是游戏,便无所谓对错,更不要说甚么降罪了!”说着转头望着吴锋道:“吴少侠,既然你已经胜出,朕也决不食言,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对朕说出,朕一定为你办到。”
吴锋心念电转,正要出言,却见一旁的佟子鱼正暗暗向自己使着眼色,心中猛地醒悟,当下跪倒在地,恭声说道:“皇上,吴锋虽是一介小民,僻处山野之间,但承皇上洪福,如今天下承平,百姓安居乐业,一派太平盛世景象。草民并无他想,只愿皇上龙体安康,福寿万年,使我大明江山永传后世,便是百姓之福,吴锋之福了。皇上对吴锋最大的奖赏,莫过于此,而且草民能得此机缘见到皇上龙颜,此生更是别无他求。再说若说奖赏,那么以草民之见,更应该奖给像曹大人、吕公公这些为皇上出生入死、忠心耿耿之人,再怎么着也轮不到吴锋。请皇上三思!”
朱棣听了,原本冰冷的眼底微微露出一丝暖意,抬手示意吴锋站起,沉声说道:“吴少侠,你年纪虽轻,但处事老练,实是难得一见的人才。但不知你可有意入朝为官,真正为朕出力吗?”
吴锋一听,顿感为难,踟躇道:“皇上,草民在江湖上闲散惯了,实在不能适应官场之事。若是入朝为官,只恐难以见容于朝臣,反为不美。况且当年先父在世之事,曾严词嘱咐草民,只可多读圣贤之书,做一个安分守己的良民,若是朝廷有事,能出力时,不可推辞;不能出力时,也要尽力而为之,但却有一点,无论如何,只是不能做官。先父此言犹在耳边,吴锋不敢违拗。”
朱棣听了,眼底寒意又生,瞟瞟吴锋道:“虽说忠孝不能两全,当尽忠时,父母亲情亦可放到一边,但人各有志,朕岂可夺你一片孝心?不过朕想问你一件事情,你既然饱读诗书,可知上古之时黄帝与蚩尤之事吗?”
吴锋低头答道:“草民略有所知。”
朱棣微微点头,道:“当年黄帝与蚩尤之战,蚩尤势大,黄帝连战连北,但最后一战功成,斩蚩尤于涿鹿,从而统一天下,是为我华夏之祖,你可知为何?”
吴锋心中微微一震,低头说道:“以草民愚见,黄帝顺天应人,天命所归,蚩尤势力再大,又岂能抗得过天意?若是他能安分守己,早早归顺黄帝,也必能做一个善始善终的一方诸侯。只怨他不识天命,逆天而行,这才落得身首异处,遗臭万年。草民以为,后世之人,均应以此为戒,孰几才能天下太平,方是百姓之福。”
朱棣脸色稍霁,点点头道:“不错,吴少侠之言,深有见地。好了,今日朕玩得甚是高兴,你等就先行退下吧!明日朕自有赏赐。”说着站起身来,转身而去。
吴锋和佟子鱼暗暗擦擦脸上的汗水,也在小太监引领之下出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