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梅把章翊换肾给自己丈夫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烟雾缭绕，她的房间里充斥着飘渺虚无的气息。
“其实这件事主要怨我，阿寒也是被逼无奈，若不是我，阿寒就不会受制于人，但话说回来，若不是我，你墨叔叔也就……我怎么忍心看着阿寒少一个肾？”
听完故事的田小鹿没有想象中的震惊，她早就料到墨翎寒有苦衷，只不过没想到是这样的苦衷罢了。
“小鹿，阿寒是重情义才这么做，你千万别错怪他！”
田小鹿低头笑了笑：“他若是真的重情义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把我置于尴尬的位置。他想到了所有人，甚至连给章翊留的后路都无懈可击，可他为什么就没想到我？我被人甩，被人议论，我该如何在朋友面前自处？”
“小鹿……”
“阿姨你不用再说了，我跟墨翎寒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小鹿！”
田小鹿本来还犹豫不决要不要过了今天再离开，现在看来没必要了，事情已经真相大白，她也给出了明确的态度，早早的分割清楚对谁都好。
她打开房门，意外发现墨翎寒在外面，略带惊慌的样子，刚才多半在偷听。
“既然你都已经听见了，解释的话我不用再说了，墨翎寒，新年快乐，再见！”
墨翎寒第一次有了失去的感觉，他紧紧的抓住田小鹿的胳膊，眸色如深沉大海：“我不让你走！”
田小鹿冷冷的与他对视着：“放手！”
“我不放！”
白梅走出房间看见这一幕，劝了这个劝那个，吴妈也过来劝说，都于事无补。
两人正僵持不下的时候，外面急匆匆走进来一个人，是别墅的管家。
“正好田小姐也在，我也省的再跑一趟了……”他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少爷，田小姐出事了，吴仁……出车祸了！”
若不是被人提起，田小鹿差点忘了世界还有这么一号人。
给了他生命，却又把她生命当草芥的人！
墨翎寒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从得知吴仁是田小鹿生父之后，墨翎寒就把安排在自己公司当司机。
本来他就只给公司高层开开车，一个月前，子公司下面有个送货司机老婆早产突然告假，他不知从哪得知这个消息，主动请缨要代替这个送货司机的工作。
送货司机比给高层司机工资高，他想着在春节之前攒点钱，去沈暮和家看望田小鹿的时候能体面点。
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个班，没想到过高架桥的时候，车子突然撞向桥栏，发动机自燃，货车当场烧了起来。
“人现在怎么样？”墨翎寒急急的问。
“现在在医院抢救，具体情况晓峰没说。”
“马上备车，去医院！”
墨翎寒和管家急急的往外走，墨翎寒走到一半发现田小鹿没跟上来，她整个人呆呆愣愣，不知道在想什么。
墨翎寒走过去拉起她的手，她的手冰冷彻骨，他握了握，柔声道：“你也跟过去看看吧！”
田小鹿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小鹿别害怕，有我呢！”
墨翎寒再次拉住她的手，她没有再退却，他拉着她走出房子。
墨翎寒跟田小鹿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刚下了病危通知，此次事故的负责人正愁着不知让谁签字，看见田小鹿像是看见了救星：“你终于来了，你爸爸他……”
墨翎寒没等他说完，拿起笔，在通知单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护士看了他一眼，拿着单子进去了。
“墨总……”
负责人想把这次事故的经过讲述一遍，还没说到重点就被墨翎寒打断：“先救人，其他以后再说！”
经过两个小时的抢救，吴仁的命还是没被抢救过来。
大年初一下午两点四十四分，吴仁抢救无效死亡。
医生出来通知的时候，田小鹿整个人木木的，悲伤吗，一点也不。
吴仁在她二十一年的生活中完全是个空白，若不是父女这一层关系，他就是一个陌生人。
这个城市每天都会有陌生人去世，事不关己，每个人都不痛不痒。
她怎么会悲伤？
就是觉得，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回过前他还给她打过电话，说他已经痛改前非正好好做人，今年过年他要送她一份大大的礼物，让她不再羡慕其他女孩子。
田小鹿当时还不胜烦躁，心说把我抛弃二十年，现在又上演什么父慈子孝？
她是恨他的，但从没想过让他死！
再穷凶极恶的人，也是一条生命。
一条生命，就这么没了。
“小鹿，你还好吗，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一下？”墨翎寒低声问。
不远处，医生跟负责人说着讲究过程以及后事安排，田小鹿推开墨翎寒，走了过去，哑着声音说：“我是死者的女儿，我现在需要做些什么？”
医生可能还没见过爸爸死了女儿还能这么淡定的画面，怔了一下，拿出几份单子：“这是抢救过程以及死亡证明书，你看一下，如果没问题，在上面签个字！”
田小鹿浏览了一遍，上面写的什么她完全没看进眼里，只是惯性的、机械的浏览了一遍，然后在最后一页家属一栏写下自己的名字。
“我能不能看他一眼？”
“死者被火烧的面目全非，几乎不能辨认，如果你胆……”
医生的话还没说完，墨翎寒走过来揽住田小鹿瘦削的肩膀：“我们不看了，后事按医院流程处理吧！”
医生看了一眼墨翎寒，目光定在田小鹿身上。
过了半晌，田小鹿垂下头，低声道：“不看就不看吧！”
医生拿着单子转身进了抢救室，在吴仁的遗体被推出来之前，墨翎寒带她离开了那里。
他让田小鹿坐在医院大厅的椅子上休息一下，他去外面给她买杯喝的。
过了一会儿，他买了一杯咖啡回来，那个负责人正跟田小鹿说着吴仁的赔偿问题。
“……公司给你爸爸交了人身险，他自己在外面还交了一份保险，加上公司的赔偿，你这个唯一的女儿最少能拿到三百万……哟，墨总回来了，你们聊，我上去再看看！”
在墨翎寒阴冷的目光中，负责人逃也似的离开了。
他走过去把热咖啡塞进田小鹿手里：“喝点东西吧！”
然后在她身边坐下。
田小鹿捧着咖啡，咖啡的热量她的掌心回温，她麻木的神经渐渐苏醒。
她干巴巴的扯了一下唇角，笑着说：“以前我还对他说过，你没为我花过一分钱怎么可能是我爸爸这种话，现在好了，钱全留给我了，还是那么大一笔，他泉下有知也不知道会不会心疼！”
“小鹿，人是不能复生，节哀！”
田小鹿摇摇头，吸了一下鼻子，双手紧握着那杯温暖的咖啡：“我没事，就是感觉有点突然！”
墨翎寒把她搂在怀里，搓了搓她的肩膀：“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