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关。

    已是二月底,仍吹着凛冽的北风。

    北风呼啸着从耳畔刮过,扬起的烟尘有些大,容铮眼睛有些模糊,他一手抱着怀里的女子,一手捂着女子不停冒血的腹部。

    容铮感觉自己在抖:“小五,我来了。”

    五公主睁开眼,她呼吸急促,看清楚是容铮时,她笑了,但又哭了:“容铮!你怎么才来!”

    “抱歉,我来晚了。”

    话音刚落,怀里的女子便抽出一把匕首,她使尽全力将匕首往容铮身上捅去,但因为失血过多,她这一刀软绵绵的毫无力度。

    容铮握紧她的手,将匕首往里扎了扎。

    五公主说:“我杀了容啸!容战也被我找到了,我给了他一刀,如果没有人找到他,他肯定会死。原本我也要杀了你,可惜,你来得太晚了。只差一点点我就成功了!”

    她说着,嘴角也渗出了血。

    “不过,成王败寇,我认!”五公主一脸的视死如归,“容铮,你杀了我吧,若有下辈子,我还要和你争!”

    容铮喉间一紧,五公主已经是满脸哀求。

    他说:“只要你愿意认输,认错,你还是尊贵的五公主。”

    “休想!”

    五公主已经气如游丝,容铮搭她的脉,她的脉搏几乎摸不到了。

    她要死了。

    容铮闭了闭眼,然后抽出五公主刺到他身上的匕首,快速利落地扎向她的腹部。

    五公主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吭。

    “容敏僖,你输了,下辈子还想和我斗的话,就先投胎为男儿吧!”容铮将刀往里一压,“祝你好运。”

    容敏僖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脸上带笑。

    容铮抱着她,同一个姿势维持了很久。

    一阵风吹过,容铮终于动了。

    “快要下雨了,”沧云屈膝蹲下,“殿下,今晚还要突袭,您把公主交给属下吧。”

    容铮将五公主交给沧云,再抬眼时,脸上一片凛冽。

    “沧云,去找容战,我要见到活着的容战,而不是他的尸首。”

    “来人,传令下去,今晚夜袭,天亮之前要把锦川城给收回来!”

    一条条军令发出,很快身前空无一人,容铮直直地站在那里,白雪纷飞,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

    “这是五公主自己的选择,其实她没有输给任何人,因为她根本就没有上场的资格,因为她是女子。”

    陈兆钦,大南关的大将军,容铮的小舅舅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后。

    “而你最后给她的那一刀,让她有了资格,铮儿,是你成全了她。”

    容铮回头,对上小舅舅那双熟悉的眼睛:“舅舅和我阿娘的眼睛真像。”

    “我们赵家人的眼睛都生得像,铮儿,你长着容家人的长相,却有赵家人的眼睛。”陈兆钦看着他,眼里也全是怀念,“我曾见过我的父亲,你的祖父,你的眼睛是最像他的。”

    容铮笑了笑,负手站着看着锦川城的方向:“舅舅,如果我没有想要争那个位置,你会怎么做?”

    陈兆钦笑了:“大兴一开始也不叫大兴,这片土地一开始也不姓容,它可以姓李,姓萧,姓田,姓王……自然也可以姓赵。”

    容铮的笑容真切了些,他向陈兆钦点点头:“舅舅说得没错,这天下没有注明是谁的天下,那就谁都可以去抢。”

    “只不过大部分人为了苍生与百姓,掩盖了自己的野心。而我选择你,也是如此。但要是你失败,或是你失去斗志,铮儿,我立即挥军北上,占了洛京,或是直接在南边自立称帝。”

    陈兆钦是在南方长大的,身上浓浓的狼性,这是一匹谁也无法降服的狼,他谁都不服,一旦被逼到了绝路,他定会狠狠亮爪。

    这次带的三万狼兵,便是他的底气,而可怕的是,这样的兵,不止三万。

    夜幕降临,风刮得更厉害了。

    呼呼的风声盖住了许多声音,呼救,咒骂,或是哭泣。

    天亮了。

    大风止住了。

    锦川城的百姓惊奇地发现,城楼上赫然插着一支旗。

    旗帜飘扬,上头赫然是大兴朝的图腾!

    而城头上站着的,是身着大兴服饰的士兵!

    士兵在城头上冲他们招手:“北狄贼兵已经被我们大殿下赶跑了,你们安全了,大家都放心吧!”

    百姓跳起来大叫:

    “朝廷来人了!我们得救了!”

    “看!是大兴的兵!”

    “看!是我们大兴的将军!”

    “他们终于来了!我们得救了!”

    锦川城沸腾了,百姓们自发走到街上迎容铮进城。

    当他的骏马出现那一刻,所有的百姓都跪下来。

    “大殿下!大殿下!”

    两边列队的士兵则高举佩刀佩剑,大声叫着:“容铮!容铮!容铮!”

    两股声浪此起彼伏,一浪压过一浪,瞬间让这座已经死了好几个月的城池重新活了过来。

    容铮勒马,目光轻轻环视一圈,两股声浪便立即消了音。

    他朗声道:“锦川是我大兴的国土,你们是大兴的子民,不管发生任何事,朝廷都不会放弃锦川放弃你们!占我国土欺我百姓者,虽远必诛!”

    “虽远必诛!虽远必诛!”

    这是容铮收复的第四座城,士气如虹,民心如潮,等把剩下的那几座城收回来,已经没有人能压得住他了。

    “大皇兄好大的威风啊!”

    街边栈的二楼上,一扇窗子打开着,露出容战苍白的脸,“我甘拜下风!”

    容铮眸子一紧,立即飞身下马,飞速上了栈。

    容战浑身是血地靠坐在墙边,唇色雪白,也不知是被冻的还是伤的。

    容铮一边过去一边将身上的厚外套给脱下来:“什么时候到锦川的?怎么不冒头?伤哪里了?怎么不上药?你这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这不是等着皇兄来给我上药嘛。”容战吡着牙花直笑,“轻些,我好不容易才撑到这,可别把我给痛死了。”

    上了药又喝了热汤,容战脸色好了不少,他问容铮:“见到小五了吗?”

    “……她死了,我杀的。”

    容战沉默了一会,叹气:“死在你手上,她肯定是开心的。”

    “嗯,笑着走的。”

    容铮兄弟俩在锦川城休整了七天,在第七天的傍晚,大军向抚州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