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来,江月白虽略见忧郁,但眼神澄净有神,眉宇间透着一股正气,跟过去的他截然不同。
蓝亭旭心中一动,脑海中再一次回响起江月白刚刚苏醒时说的那句话,“我有罪,但我不后悔。”
转头看向江澄和丁戈,蓝亭旭笑着说:“我能单独跟江先生谈谈吗?”
江澄莫名其妙,“旭旭,有什么话要背着我们说?”
蓝亭旭十分坚持,加重语气说道:“我想单独跟江先生聊一聊,江澄。”
江澄无奈,只好对丁戈做了个手势,“我带你参观一下这里。”丁戈顺从的跟着江澄离开房间。
江月白看着蓝亭旭,刚要开口说话,蓝亭旭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放轻脚步走到门口,猛地把门打开。只见江澄和丁戈正猫着腰把耳朵贴在房门处。见到蓝亭旭,两人十分尴尬,江澄用食指抵着脸颊讪笑着说:“我们这就走。”
确认两人都离开了,蓝亭旭转身回到房间,坐在江澄之前坐过的藤椅上,笑着说:“这个藤椅跟你房间的风格不怎么搭配呢。”
江月白苦笑一声,“这是从大厅搬进来的,医生说我应该多晒晒阳光。”
蓝亭旭看着江月白的眼睛,“晒阳光应该去室外,而不是总闷在家里。”
想了又想,蓝亭旭继续问:“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江月白不假思索的说:“一九八七年四月一日。”
蓝亭旭又问:“在江澄小时候,你曾经把她弄丢过一次,记得你们在哪里走散的吗?”
江月白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扇形的阴影,“在S市的美术馆里,事实上,我当时是故意把她弄丢的,父亲一直很偏爱江澄,我心里很嫉妒她。但刚丢下她,我又后悔了,因为江澄小时候真的很可爱,我没办法对她做出残忍的事。”
蓝亭旭点点头,“没错,我一直没觉得你是坏人。最后一个问题,你是谁?”
江月白一惊,猛地抬头看向蓝亭旭,“你说什么?”
蓝亭旭嘴边噙着微笑,用看透一切的目光望着江月白,说出自己的结论,“你知道江月白的一切,但你并不是他,你是谁?”
江月白的眼睛闪躲着,似乎想借此逃避现实。蓝亭旭也不逼他,把头转向窗外,草坪上江澄和丁戈正在散步,江澄不断的跟丁戈介绍着什么,两人有说有笑的模样十分和谐,看来无论是江澄还是丁戈,都把过去那点微不足道的小纠葛放下了。
过了半晌,江月白苦笑出声,“没想到这么快便被你发现了。”
蓝亭旭回过神,转头看向江月白,“你刚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在你旁边,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有罪,又为什么不后悔吗?”
江月白早就忘了自己曾经的反应,“我有说过那种话吗?”
蓝亭旭点头,“确实。”
江月白无奈的垂下头,“我本该接受惩罚,却无意中来到这里,请你相信我,我并不想逃避什么,我只是……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蓝亭旭十分理解,“我明白,你脑中保留了江月白全部的记忆,却没有使用这份记忆换取信任,很显然,你对周遭的一切毫无野心,且手足无措。”
江月白呆呆的看着蓝亭旭,“你看透我了,只有你最懂我,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蓝亭旭有些吃惊,“我们从前认识吗?”
江月白微微一笑,跟蓝亭旭把话说明以后,他的态度坦然了许多,“其实我一直想寻找机会把我的事情告诉大家,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适逢今天能遇到你,机会难得,不妨就跟你讲讲我的故事吧。”
蓝亭旭认真的倾听着江月白的叙述,她自认为见识过不少离奇的事情了,但听过江月白的故事之后,蓝亭旭仍然感到十分震惊。
江月白的真实身份是个和尚,而且是个地位颇高、名望颇盛的和尚。他十五岁便剃度出家,潜心钻研佛学理论十余年,至贞观十九年玄奘法师回国在长安弘福寺首开译场之时,和尚便以谙解大小乘经论、为时辈所推的资格,被选入玄奘译场,成为九名缀文大德之一,时年二十六岁。
从那时起,和尚渐渐攀上人生巅峰,如果不出意外,所有人都认为他将成一代佛学大师。
然而,意外还是来了,以一种十分绮丽的姿态。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经历是独一无二、无与伦比的,但在外人看来,却只是俗不可耐、千篇一律的。
和尚在离寺苦修时,无意间遇到了一位美丽的少妇,匆匆一瞥之下,少妇被和尚的风采吸引,便时常主动找他探讨佛法。
起初,和尚不以为意,佛法云众生平等,他并没有因为性别之分便拒少妇于千里之外。
少妇性格聪慧狡黠,经常问和尚一些古怪刁钻的问题,起初和尚还认真的加以解释,慢慢的,和尚发现少妇只是在故意逗弄他,便一笑置之。
无论和尚答或不答,少妇的问题层出不穷,两个人越来越熟悉。
直到某一天,少妇来跟和尚道别,原来少妇并不住在山下,她是随家人前来避暑的,本就该回去了,因为你和尚的缘故,才一耽数月。
和尚心中明白,少妇的服饰高贵、谈吐不俗,一看便知出身非富即贵。听闻少妇要走的消息,和尚觉得十分庆幸,最近参禅时经常会走神,少妇那张美艳生动的脸经常会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觉得如此下去是非常危险的,至于怎么个危险法,和尚又参不透。
见和尚一脸释然的表情,似乎很欢喜自己的离开,少妇十分委屈,她向和尚提出最后一个问题,并要求和尚不准用佛法来回答,而是要依着他的真心来回答。和尚答应了,殊不知,那是他沦陷的开始。
少妇一双明眸望着和尚,眼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令和尚心中忍不住开始发烫。
和尚依稀猜到了什么,脑中告诉自己一切到此为止,不准回答少妇的任何问题,一开口却是催促少妇快些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