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有惊异从他的眼底滑过,他目光久久地停在她的脸上,打量了良久,才和煦地笑开。
“姑娘,这么急有事?”
云七夕在被打量的时候也没闲着,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她也是毫不气地把对方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
这人虽然已经并不年轻,可是俊郎仍在,魅力不减,想必年轻时一定是一表人才。只是眉宇间也似有着淡淡的沧桑。他不时地在咳嗽,从他咳嗽的声音听来,支气管和肺部问题不小。
奇怪的是,云七夕竟然觉得他十分亲切,一种莫名其妙地亲切。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眼缘吧!
“我……”
她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个人为什么在这里?是沉香阁换了主人?还是无夜的什么亲戚?
“坐吧,姑娘!”他含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云七夕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走过去,她此刻应该是心乱如麻,没有心思再想别的,可是她竟走过去坐了下来。
那人执起桌上的茶壶,沏了一杯茶,轻轻放在了她的面前。
“姑娘,喝杯热茶吧!外面冷得很,喝了暖和一下。”
那茶还在飘着热气,随着热气带出来的是淡淡的茶清香。
“谢谢!”
她并没有端起来喝,而是盯着那人手中的那只鼻烟壶出了神。
那只陶瓷的鼻烟壶做得极为精致,上面的图案很是奇怪,看不出画的是什么,充满了神秘的色彩。很像沉香阁穹顶上的图案,看得出是属于沉香阁的东西。
“姑娘,你看起来心事重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
那人如会读心术一般,一句话就说出了她的心思。
云七夕的视线从鼻烟壶中抬起,看着那张和善的脸。
是的,她有困难,有冤情,而这冤情无处申却是最大的困难。
可是这困难没人能帮她解决,只有她自己。
她摇了摇头,礼貌地笑了笑,“是有些困难,不过我会解决的,我也相信,我能够解决。”
他原本是想笑笑的,不过却突然咳了起来,一咳就仿佛收不住了似的。
咳了好一会儿,一张脸都咳红了,他好不容易收住了咳,歉意地看着她。
“不好意思!”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看看?”云七夕说。
他拿出手帕来擦了擦嘴角,平复了呼吸,颇为意外地看着她,那意外中甚至带着一抹惊喜。
“姑娘还会医术?”
说话间,他已经将手伸了过来。
云七夕把上他的脉,不由地深看了他一眼。
“您……”
看出她的迟疑,他笑了起来。
“我这已经是老毛病了,我也清楚我自己的身体,姑娘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云七夕却是一笑,抛开神情里的那份凝重。
“别的大夫也许会告诉您,您的病有多么地严重,可是在我看来,并不,我有办法让您慢慢好起来。”
“真的?”
他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似是不相信,只当她在吹牛了。
“可否给我一张纸笔。”云七夕道。
那人点了点头,并未吩咐,却不知从哪里就走出来一个人,将纸笔递了上来。
云七夕拿起笔,突地想到单连城曾屡次嘲笑自己的字丑,又有点不好意思下笔了。
“我写不好字,不然我说您代笔吧?”
那人点点头,又将笔接了过来,蘸好了墨,执起笔来笑看着她。
云七夕在心里整理了一个措词,解释道,“您的病到了如今这个最冷的时候,恐怕更加严重一些,因寒诱发,素体阳虚,痰从寒化,属寒痰为患,寒痰伤及脾肾之阳而至。治您这个病是一个缓慢的过程,急不得,关键在于宣脉祛痰,理顺气机。”
那人提着笔,听着她的话,不禁又深看了她一眼。
“姑娘说得不错。”
云七夕有些得意地翘了下唇角,说道,“您记下了,麻黄5钱,杏仁9钱,生甘草4钱,荆芥9钱……”
她说的药方子那人都一一记了下来。
他的字很好看,笔锋飘逸中透着一丝不羁,想来年轻气盛时一定是个潇洒公子。云七夕深深感叹了一下自己的英明,幸好没有秀出自己那难登大雅之堂的字迹。
“您如果相信我的话,就按照这方子去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一日三次,一个月后,一定会有所好转的,平日里多注重防寒保暖,不要受凉。”
那人淡笑着搁下笔,看着那药方,点点头。
“好,那便多谢姑娘了。”
云七夕又朝楼上看了一眼,还是问道,“您是这个沉香阁的新主人吗?”
看她的四处张望的样子,那人一笑。
“你是找无夜吧?他还没回来。”
“哦。”
所以沉香阁并没有换主人。
与那人告别,出了沉香阁,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云七夕不禁自嘲。
自己的事情都还没有处理好呢,还有空去管别人的事。
思绪再回到那个关押代国残党的地牢。
人都不见了,他们会去哪里呢?
突地,她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地方。
当她赶到赵家班时,正好看到有人从里面出来。赵家班里有人一路相送着出来。
那人长得十分眼熟。
“我们太子殿下相信你们,这一次元宵节你们一定要好好表现,让皇上和皇后娘娘开心了,也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她想起来了,他是太子的随从。
“是是是,官爷,您就放心吧,我们赵家班也是京城的老字号了。”
元宵节?
记得上一次皇后生辰的时候,单子隐也请过这个赵家班,说是皇后娘娘喜欢看他们的戏,但当时被负责安保的单连城给拦了下来。
待太子的人走了之后,那赵家班的人四下看了一眼,很快进院子把门关了起来。
看来,她按兵不动就好,有人已经帮她请了援兵了。
元宵节这一天,她早早地就在府中收拾妥当了一切,一颗心却跳得有些快。
今夜,也许是一场天翻地覆,亦或是血流成河。
晋王倒了,她该以什么样的身份来参加这场元宵晚宴?她的身份怎样都是尴尬的。
可,就像人必须要呼吸一样,她必须要去,去见证,去带他回家。
今日的元宵晚宴没有设在太和殿,而是设在了皇上十分喜欢的梅园里。
此梅园很大,里面红梅飘香,还有两层的阁楼,可以一边闻着梅香,一边赏月。
皇上和皇后坐在阁楼上。以往每次宴会都会坐在皇上旁边的惠妃,今日缺席。
而其他人的位置则是设在梅园中间的一块宽敞的地方。
两边整齐地摆放着桌案,稍远处搭着一个戏台子。
云七夕一到现场,就能明显感到许多双目光在偷偷地打量她,却没有人再像从前一样主动上前来跟她打招呼。
不过,她不在乎,人情冷暖,她早就有所感悟!
张沁雪却是第一时间找到了她,快步走过来拉住她的手。
“七夕,你来啦。”她一边问一边小心查看她的脸色。
云七夕点点头,轻轻松开她,“你还是离我远一点吧,现在谁跟我接近谁就会倒霉,搞不好还要给你冠上一个同党的罪名,这罪名你可扛不起。”
张沁雪很快重新握住她的手,“我才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难道我想跟谁说话还不得自由了?”
云七夕轻叹一声,压低了声音,“我不是这样意思,你不能让皇后对你有看法和警惕,这样,如果我真的什么事,你兴许还能帮得上我。”
张沁雪重重点头“你放心,我和景炎都会帮你的。”
此时,现场仍是一片详和,除了她的出现让现场的气氛变得有些怪异以外,其他的一切都在一派喜庆热闹中展开。
红梅园的半空中挂着很多的红灯笼,将整个红梅园照得很亮,每一个人的脸上都被这红色映出一层红润来。
今天老天爷还算给面子,雪小了一些,雪花飘下来时,也变成了晶莹的红色。
“哎,你听说了吗?听说今天皇上要宴请一位重要的人。”
云七夕刚刚坐下,便听见旁边有两个不知道是哪家府上的小姐在小声地讨论。
“是啊,我也听说了,不知道是谁。”
重要的人?
对皇帝来说,能称之为人的只能是外宾了?而重要的人意思就是重要的外宾?
云七夕不再去想,这些都不与她无关,她不关心那个重要的人,她只关心什么时候能把单连城救出来。
今天是元宵节,他也该有一份元宵吃吧?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朝戏台子上投了去。
那戏台子布置得格外地精致,台上铺的是大红的地毯,帷幕也是大红色。这红色乍一看很喜庆,再一看却觉得这红色更像是血色,连空气中仿佛都飘浮着一股血腥的味道。
宴会开始,那个什么重要人依然还没有来,旁边一直有一个位置空着。
戏台子上宫中的舞姬开始表演舞蹈,乐声把大家的谈笑声淹没了。
云七夕抬头朝阁楼上看去,单烨与皇后都在欣赏舞蹈,单烨看上去心情不错,神采奕奕。
其实她很想问,她带李倩来那日,他那么不舒服,这么快就康复了?
不一会儿,一排排端着托盘的宫女来到宴席中间。
尤万山朗声开口了,“今日是元宵节,皇上有心,特意给太子皇子公主们准备了特别的元宵,给大家品尝,表示皇上对大家的祝福。”
宫女们将碗一一放在每一个人的面前,连卫咏兰都有。
可,只有云七夕面前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