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楼,再见!
大燕,再见!
迎亲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出了京城,看热闹的百姓也是一直排到城门口才结束。
出城走了一段,队伍终于安静了下来,不再吹奏。
“停!”楚凌云喊了一声,队伍停了下来。
云七夕掀开帘子,望出去,见楚凌云骑着马走回花轿前,温和地说道,“七夕,此去西凉还要很远,呆会儿到了下一个镇上,恐怕要换乘马车。”
“好。”云七夕应了一声。
她正要放下布帘,又听见楚凌云轻声问道,“七夕,你不开心吗?”
云七夕抬头,对上他的眼睛,他澄亮的眼睛好像能窥视人心,他的敏锐让她有一种负疚感。
云七夕朝他展了个笑容,说道,“没有,我只是不太喜欢长途跋涉。”
楚凌云松了口气,笑了笑,“我们可以不要赶得那么急,你不必有心理负担,我们可以边走边游山玩水,你觉得哪里好玩,想在那里多停留几天,都可以。”
“王子,这,这不大好吧,这毕竟是迎亲,不是游山玩水啊,还是有规矩的,怎么能走走停停的呢?这多不吉利!”站在一边的喜娘终于忍不住,小声提醒道。
楚凌云不以为然地笑道,“这有何关系?只要七夕开心就好。”
这一句话,加上他温和的笑容,像是暖阳一般,照进人的心里,热热的。
“这……”喜娘大概是有始以来第一回遇上这样的事情,可两位身份都不一般,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走了两个时辰,响午时分,到了慈水镇。
有迎亲队伍路过,总是会引来围观,更何况还是这么壮观的队伍。
听见熙熙攘攘的人声,云七夕打起帘子望出去,街上的百姓都很好奇地盯着花轿看,见帘子掀起,更是争先恐后地想要一睹新娘子的真面目。
“郡主,您可不能随便露出脸来。”喜娘在轿外小声提醒,想要把帘子给放下来。
可云七夕却揪紧大红的布帘,不动了,眼睛紧紧地盯着人群里的一个背影。
就在她掀开帘子的一刹那,那个原本站在人群里的人飞快地退出了人群。
好熟悉的背影!当她想要再看得更清楚时,那个人影就不见了,可她确定,那不是错觉。
“郡主,怎么了?”喜娘见她神色不对,问道。
云七夕摇摇头,“没事,告诉王子殿下,我饿了。”
不肖喜娘传达,楚凌云就已经听见了她的话,吩咐道,“找个地方歇一歇吧。”
云七夕也不顾周围百姓的眼光,就这样从轿子里钻了出来,甚至连盖头都没盖。喜娘拦也拦不住,也只好随她了。这一路走来,什么规矩,都早就没有了。
楚凌云下得马来,云七夕走到他身边道,“凌云,我可不可以不要穿这一身,太沉重了。”
楚凌云想也没想就笑回道,“可以,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这怎么可以?”喜娘实在不能不说了。“这其他规矩不守也就罢了,结婚怎么能连嫁衣都脱了呢?”
“是啊,二小姐,这样不大好吧。”连一路都没说话的巧儿都忍不住说话了。
“不止七夕要换,大家都换了吧,毕竟此去路途遥远,这样的装扮多有不便。”楚凌云一锤定了音。
别看他平时说话总是很温和,但认真起来,却是无人敢反驳。
一行人入得旁边的一处栈。
掌柜见来了这么多人,乐得笑开了花,立刻让好几个小二上来招待。
他们简单地吃过饭后,云七夕对楚凌云道,“我去找个房间换衣服。”
楚凌云点了点头,道,“好。”
云七夕问小二要了一个空房间,小二带路走到楼梯口,正准备上到二楼去。可她一抬头,看到二楼走过一个人影,心头一震,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她走回到楚凌云身边,说道,“还是不换了吧,咱们赶路要紧,我们换乘马车,争取早点到。”
楚凌云见她脸色不对,放下筷子,手伸过来轻轻握住她的手,问道,“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云七夕摇摇头,“没事。”
楚凌云立刻吩咐小雨,“小雨,去雇几辆马车来,再给我的马喂些草料。”
“好。”小雨应了一声,就去了。
待大家都吃好了,小雨的马车也准备好了,所有人重新开始上路。
云七夕坐在马车里,冷静地想了一会儿,唇角轻轻撩了起来,不由冷哼了一声,眼底划过一道潋滟的光华。
走出慈水镇,热闹到冷清。云七夕心里的那根弦越崩越紧。
突地,听见一阵哭声传来。
云七夕掀帘望去,只见山脚下不远处,冥币满天飞,有不少人跪在一个坟坑前,在伤心地哭泣。
这会儿是午时,天却仿佛暗了些许,风也大了,看来是要变天了。
有冥币顺着风吹了过来,从他们的头顶,身边飞过。
喜娘惊叫一声,双手直挥,不想冥币粘她的身,嘴里不时的骂咧,“晦气,怎么会遇上这样的事情呢?真是太晦气了。”
云七夕拔高嗓音道,“停一下吧。”
喜娘瞪大眼睛盯着她,“郡主,您要做什么也得等过了这里再说啊,今天是您大喜的日子,碰上这样的事多晦气啊,咱得赶紧避开才是。”
云七夕没理会她,已经钻出马车,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凌云,碰上就是缘,我想去给这位逝者烧把纸。”云七夕抬头对楚凌云道。
楚凌云微愕了一瞬,又理解般地点了点头,“好。”
“二小姐,这不太好吧,咱还是赶紧走吧,你大喜的日子,怎么能去粘死人的事儿呢?您不能什么都不顾忌啊?”巧儿拉住了她。
云七夕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淡淡一笑,“没事儿,我云七夕平生最不怕的就是死人的事。”
说完,在其他所有人不理解的眼光中,她固执地走了过去。
有人在伤心之余,抬头看见穿着一身喜服走来的女子,竟然都忘了哭泣,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她,都惊讶地盯着她。
“你们哭得这么伤心,逝去的人的魂魄会不舍离去,又怎么能入土为安呢?”云七夕说着话走近。
当中一个披麻戴孝的妇人听她这样一说,本就哭肿的眼睛又涌出了眼泪。
“我家夫君一辈子,向来本分老实,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却死得这么惨,剩下我孤儿寡母,可怎么办呀?”
妇人越说越伤心,说完就又失声痛哭了起来。
云七夕看见,她的身边跪着一个大约三四岁的小男孩,睁着一双大眼睛,懵懵懂懂看着这一切,像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逝者已矣,生者可追,您节哀顺便吧。”云七夕说完,便蹲下身来,拿起一把纸钱烧了起来。
“李家嫂子,盖棺吧,早日让李大哥入土为安才是啊。”站在坟坑旁边的人劝道。
云七夕望了一眼坟坑里,棺盖还未合上,想必是这位李家嫂子伤心过度,一直不肯合棺。
妇人只是哭得越发伤心,并不说话,其他人只当她默认了,便几人合力,准备合棺。
突然,一阵疾风吹来,一堆冥币飞上了天,火星子急窜。
几个准备盖棺的壮汉被迷了眼,纷纷抬手遮挡飞来的纸灰。
只有云七夕睁着眼,平静地盯着坟坑里的棺材。
“这鬼天气,怕是要下雨了吧。”待风过,一个啐骂了一声,才几人合力把棺盖合了上来。
云七夕站起身,将一个东西放在李家嫂子手里,道,“你要好好地把孩子养大,你的夫君在天上看着呢。”
李家嫂子瞪着手里的一绽金子,呆住了,缓缓抬头,终于正眼看着眼前这位穿着嫁衣的姑娘。
其他人也都是惊讶不已,对乡村人来说,也许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有见过金子长什么样。
云七夕已经往回走去,所有人都盯着她,随即也看到了长长的迎亲队伍,便知晓她的身份并不简单。
喜事遇上丧事,这姑娘不但不避讳,还这么大的手笔?
云七夕走回去的脚步轻松了不少,见楚凌云望着她,她给了他一个笑容,轻快地说道,“走吧,我保证不再耽误行程了。”
坐回马车里,巧儿也入了马车,忍不住说道,“二小姐,这天底下的可怜人多了去了,您也管不过来呀。”
云七夕笑笑不语。
也许所有人都当她是同情那对母子,她的确对那对母子有一番同情,可是她并没有那么大爱无疆,巧儿说得对,天底下的可怜人多了去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过是对这位李家嫂子有点内疚罢了。
“喜娘,这里属于什么地方?”云七夕对马车外的喜娘问道。
喜娘想着刚才那件晦气事儿,还在直摇头,听云七夕问,她回道,“这还是属于慈水镇,再走一会儿,就到顺城了。”
到了顺城,天色更暗,风更大了些。
顺城虽然比不上京城,却绝对是一个繁华的城市。
“七夕,我们今晚就在顺城落脚吧。因为出了顺城,要很远才能到下一个镇。”楚凌云说道。
云七夕点点头说,“好。”
于是,一行人找了个栈住了下来。
云七夕已经料到他们此行并不会顺利,却没想到所有的变故都在顺城发生了。
事后她甚至调侃说,叫什么顺城啊,应该叫不顺城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