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饭的时候,云七带着村民去山上取水了,云七夕去小河边散步,没想到向飞也坐在河边。
原本的好心情突然没了,她转身往回走,不想向飞却突然冲到了她的眼前,拦住了她。
心中认定他就是那个制造恐慌的杀人狂魔,云七夕心里除了愤恨,也多少有点忌惮,谨慎地盯着他,以及他手上的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她不想在坏人面前输了气势,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足够镇定。
“有何指教?向总兵。”云七夕扯了下唇角,口气却实在没办法好起来。
向飞沉着脸,上前一步,瞳孔眯了一丝阴冷盯着她,沉沉警告,“聪明的就不要多管闲事,当心引火烧身。”
云七夕愣过之后,突然觉得好得意,他特意来警告她,至少说明她确实对他造成了一定的阻碍。
她抬手将耳边的头发捋到耳后,笑得云淡风轻,“向总兵说什么呢?我读书少,听不懂,不过我也有一句话想跟向总兵分享一下,”她刻意顿住,看着向飞依旧阴沉的脸,笑得眼睛眯起,一字一句地道,“人在做,天在看,多行不义必自毙。”
见向飞的脸瞬间崩紧一股怒气,云七夕却反而越发笑得开心,不再理他,越过他,往回走去。
她知道,逞了一时嘴巴上的痛快,并不代表胜利,但她在心里默默为自己打气,她相信,恶势力终究是会被打倒的,她一定会坚持到底。
除了给村民们做饭,她用了一下午的时间练习丢掉支撑走路。惊喜地发现自己其实可以不需要木杖了。一直不肯丢,只是因为痛过,所以一直对木杖有一种依赖。而如今虽然还是有点痛,可那种痛是完全可以承受得住的。
看见云七回来,她站在院子里冲他挥手,开心地笑,“云七,你看。”
云七放下手中的桶,远远地看她,阳光下,她的唇角梨涡很深,她开心得就像一个急着炫耀成果的孩子。她的笑容很能感染人,于是他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并赞赏般地远远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大家平安地又到了晚上,所有人都睡下了。
云七夕是个说到做到的性子,她记得早上她说过的话,晚上她守夜。于是她大睁着眼坐得笔直,对云七说,“昨晚你没休息,今晚你好好睡吧,我一定好好看着,一只苍蝇都不让飞进来。”
云七原本是坐在她旁边的,听见她的话笑了,突然凑近她,笑容里带着几分邪气地盯着她。
“你的意思是你来保护我?需要女人保护的男人会不会显得太没用了?”他柔和的声音与任何时候都不同,带着一股子别样的魅惑。
凭良心说,云七长得特别好看,只因这几日朝夕相处,了解他性格随和,所以觉得彼此的距离不远。其实他真的远的好像天上下凡的嫡仙,当这张好看的脸在自己眼前放大,她还是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的。
“这就被我迷倒了?”云七略带调侃的声音拉回了她的神智。
云七夕推他一把,“去去去,少自我感觉良好了。最讨厌这种大男人的思想,女人怎么了?别小瞧女人。”
云七顺着她推的力道重新坐下来,靠着墙,俊美的脸笑容随性,“我没有小瞧女人,我只是觉得女人天生就是需要保护的。”
无论是什么样的女人,听见这样的话,多少还是有些动容的,但这个话题却莫名让云七夕情绪低落了起来,因为她想到了自己悲哀了一生的母亲。
“男人这样想,是因为一种大男子主义的思想,可是女人自己不能这样想,女人必须自主独立,不能过分依赖,这样,离开了谁,都不会受到太大的伤害。因为男人的承诺都是屁,今天还承诺要保护你一辈子的人,明天就有可以转身去对别的女人说同样的话。轻易相信的女人都是傻子。”
云七侧过头,目光很深看着她,似在探究,又似带着抹心疼,可随后,这些情绪都不见,只变成了一种调侃的声音说了出来。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感悟?”
经他一提醒,云七夕猛然惊觉,自己刚才有感而发,俨然忘了自己的身份,竟然在这里高谈阔论男人女人的话题。
轻咳下,她略显尴尬地笑了笑,“我只是想到我的母亲而已。”
二小姐的母亲木锦萝,也是一个悲哀的女子,她的一生,又何尝不唏嘘短叹?
云七整个身体都松弛下来,懒洋洋靠着,目光无意识地盯着某处,似乎有些失神,但嘴角勾起的半丝笑容,却又透着一种不羁。
“如果有一天,我喜欢上一个女子,她肯嫁给我,我一定只对她一个人好,好一辈子。”
男人能说出这样的话,确实很动人,但云七夕接口的话却有些煞风景。
只见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男人的话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
云七满脸郁闷地看着她,眼神里甚至有那么一点小委屈。
云七夕打着哈哈笑了笑,“好了好了,瞧你那受气的小媳妇模样,无论你说的是否能做到,至少你这样想过,已经不错,以后嫁给你的那个女子,是幸运的。”
“受气的……小媳妇?”云七似乎承受不住,差点儿崩溃。
云七夕趴在腿上,艰难地忍着笑声,肩膀狠狠地抽动着。若不是大家都睡着了,她想她一定会不顾形象地哈哈大笑起来。
云七毕竟昨晚一夜没睡,今天白天也一直在为村民做事,大概真是累了,玩笑了一会儿,他就安静地睡着了,头靠着墙,呼吸很均匀。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感觉周遭特别安静。因为一种使命,云七夕不敢睡,她知道,这安静的背后也许正有危险的因子在浮动。
不知过了多久,云七夕眼皮子正在打架时,她似乎看见周公在向她招手。却突然听见外面有了细微的动静,于是她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的听力极好,她确信她没有听错,是脚步声,尽管很轻微,她仍然听见了。只是这脚步声并不是向着他们而来。
她看了眼一边睡得沉沉的云七,缓缓地站了起来,蹑手蹑脚越过横七竖八睡着的人,轻轻地将门打开了一条缝。
从门缝里看出去,只见几个黑影正匆忙地走向向飞的院子,并毫无阻拦地进了屋。
果然,向飞真的有问题!
将门打开,云七夕悄无声息地闪了出去。
向飞的屋子里亮起了灯,还隐隐传出了说话的声音。
云七夕的腿伤并没有完全恢复,所以仍然不够灵活,如果被发现,她肯定跑不掉,但她的好奇心太重,对向飞的好奇,对整个瘟疫事件的好奇,她顾不了太多,轻手轻脚地慢慢接近了向飞的屋子。
乡村里的房子,隔音效果都不太好,她贴着墙根,就能听见里面的声音了。
“向总兵,做人可不能太固执。”
这个声音,既陌生又熟悉,云七夕总觉得,在哪里听到过,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们不必再费心机了,我向飞虽是一个粗人,但做人的准则还是有的,宁愿趴着做人,也不愿站着做狗。”
向飞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张力,还有一股倔强和不屈。
云七夕有些茫然不解,这话是一个正直的人才能说得出来的话,莫非她误会他了?
起先那个声音冷笑了几声,“向总兵,都是替人做事而已,说白了,都是做狗的,既然已经做了狗,又何谈什么做人的准则呢?”
这声音实在太过熟悉,云七夕到这个时代的时间并不长,认识的人也不多,她确信,这个声音,她一定听过。
看到窗口透出来的光,她屏着气,一步一步地挪了过去。
突然,一个黑色的小东西以极快的速度窜过她的脚背,毛绒绒的触感让她浑身的汗毛顿时竖了起来。察觉自己的嘴巴发出了声音时,已经晚了。
事后,云七夕想,在当时,她实在已经表现出一个女子最大的镇定,没有尖叫,喉咙里憋出的一声只是条件反射。
“谁?”里面一声喝问,带着一股浓烈的杀气。
紧接着,脚步声大步朝外面走来。云七夕第一反应是快跑,可她大概太过卖力,刚一跨出去,腿一痛,就身不由已地软了下去。这一刻,她已经飞快地想到了自己很快被抓住,然后在这个寂静的夜里,被悄无声息地灭了口的结局。
突然,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捞了起来,她脚下一空,两具身体一同滚进了屋后的丛林里。
“是谁?出来!”一个人影冲出屋子,冲着夜色大喊。
周围很黑,很静,连风声都很微弱。
月华下,茂密的丛林中,两具身体紧紧贴在一起,两道强有力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
一股熟悉的薄荷香钻入云七夕的鼻子里,她猛然抬头,愣住了。眼前这张银狐面具离她很近,面具下的那双深遂的眼睛带着一丝薄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