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玄谷药园。
陆辰带着云青阳离开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到药园，而是在天门宗转了几十圈才回来。
“你没事了吧？”
陆辰坐在椅子上，出声询问。
“没事了，这一路下来我的修为也成功的突破到了化神一层了。谢谢你，陆辰。”
直到此刻，云青阳才叫出了陆辰的名字。
陆辰每次现身都戴着树皮面具，说明他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实力和身份。云青阳自然看出了这一点，因此一直都没开口叫过他的名字。
直到仅剩他们两人时才开口。
陆辰见状也不再遮遮掩掩，直接摘下了面具，露出了自己的样貌。
“这次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去救的你，这个人情我可得吃你一辈子。”
“呵呵呵…”云青阳笑了笑，“好，若将来有一日你意外落入我的境地，我定会把这条命还给你。”
陆辰说这话本意是想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没想到云青阳竟然当真了。
“你这老家伙看起来凶巴巴的，其实内心还是不错的。”
云青阳又笑：“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夸赞。”
陆辰沉眉：“你在炽阳峰，没人这样说过吗？”
云青阳摇头：“那些人都不过是一群阿谀奉承之辈罢了，他们只会在你荣华富贵的时候分一杯羹。等你人生落寞的时候，狠狠的踩上你一脚。”
陆辰觉得话题有些压抑，赶忙岔开话题道：“好不容易你突破了境界，不说这个了。你不妨跟我说说，你师父他到底为什么要杀你啊？”
云青阳想了想说道：“你知道我师父是什么人吗？”
“炽阳峰的长老？”
“只猜对了一个，我师父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炽阳暗堂之主。”
“暗堂？”
陆辰不解：“暗堂是什么意思？你们炽阳峰还分明暗？”
“当然，暗堂就是炽阳峰的阴暗面。暗堂的人专做一些见不得光脏事，恶事。以此来维持炽阳峰在天门宗的地位，乃至于整个天玄国的地位。”
“专做见不得光的事？”陆辰皱眉，“堂堂炽阳峰，还会需要建立暗堂去做这些事吗？”
“陆辰，你尚且年幼，很多东西不明白也正常。或许在你眼中，炽阳峰是一个光明磊落，正道爆棚的地方。”
“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的，树越渴望高处的阳光，他的根就越要向下。不用说这偌大的天门宗了，就拿你们药园来举例，你们这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吧？”
陆辰点头。
“这些想法听起来不是什么坏事，但任何一件与你们药园无关的事，未来的发展都会不受控制。”
“也许将来的某一天，你们的药园就会因为这些人而消失，包括你。”
陆辰好像明白了一些：“所以你们的存在，就是用来解决那些不受控制的人和事的？”
“你也可以这样理解。”
陆辰沉默了。
修仙的世界果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在一个巨大的集体当中，甚至不允许另辟蹊径的枝头冒出。
“你的心中也许有不解，疑惑。你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这样做，为什么要杀这些人，他们只不过是有自己的想法，并非十恶不赦，他们本不该死啊。”
“但其实…我也不明白，我在四百年前进入炽阳峰，因为我游历过世间，修为天资卓绝的缘故，一入炽阳峰，我便成为了亲传弟子。”
“那时候的我以为世间之上没有什么难事，所谓修行也不过是手到擒来而已。直到我有一次外出执行任务，我被同门陷害，差点死在妖魔手下。”
“是我师父救下了我，他跟我说，这个世界的人都不值得信任，要不要加入暗堂，来制裁那些背叛你的人？”
“当时的我虽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但当一个杀手这种事还是太大了，因此我拒绝了他。”
“可随着我出的任务越来越多，危险也随之越来越多了。之后的几年里，我几次濒临死亡，都是是师父救了我。”
“我万分感谢他的恩情，但我知道，我不会加入暗堂。直到一次五阶玄灵树的任务，我和十八个出生入死的同门前去抢夺。”
“成功之后，我再次遭受了同僚‘景成辉’的背叛之伤。他一人杀了除我之外的十六人，在我将死之际，同样是我师父救了我。”
“那之后，他问我要不要加入暗堂重活一次。我答应了，可谁知这一答应，竟造就了一个不可逆的悲剧。”
陆辰没有说话，继续听着云青阳讲述。
“加入暗堂这几百年来，我杀人无数，尤其那些背叛同僚之人，我恨不得将他们抽筋拔骨，碎尸万段！”
“后来，我接到师父的任务去杀一个小女孩。他同样背刺了同僚，只为争夺一个仙道传承。临死之际他问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做错了什么？”
“我说你背刺了你的同僚，你不该死吗？”
“她却说道，这个世界上的修炼资源是有限的，如果今天我不争夺这些资源，将来我就会被别人杀死。”
“换做你，你会等着被人杀吗？”
“我沉默了，这个小女孩说的话让我震耳欲聋。是啊，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残酷的，什么人情，正义都是狗屁，只有变强，活下去才是正确的啊。”
“那时候的我才想到，当时景成辉可能也是这样的想法吧。我之所以没做出和他们一样的事，是因为我心性太过年轻，根本不知道世界的残酷。”
“后来我放了那个孩子，回到暗堂之后接受了处罚，但我并不认罚，因为我觉得她说的对。”
“从那之后，我的心思日渐憔悴，精力都不在这些事上面了。师父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劝说过我很多次，但都没用。”
“然后，他彻底放弃了我。十八年前，我离开炽阳峰，退出暗堂，来到神炼峰居住。”
“这期间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为了保密我甚至从不和人交流，只是在想，暗堂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但一个知晓门派无数秘辛的家伙，怎么能活？因此，我遭到了同门的追杀。”
“我知道，在他们眼里，从我离开炽阳峰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成为了那个不受控制的人，依照暗堂的规矩，我得死。”
“但我不明白我为什么非要死，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因此我拼了命的反抗，我积累灵石，种植药草炼丹，就是为了突破化神拥有自保能力。”
“但一个人的力量终究还是太渺小了，失去了宗门帮助的我什么都不是，我不懂灵草的养殖之法，也不懂炼丹之法，更没有赚取灵石的渠道。”
“被逼无奈之下，我才找人来帮我养殖灵草，后来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吧？”
陆辰点了点头，思忖些许问道：“那你就没想过离开天门宗吗？”
“当然想过，但你以为我能出的去吗？我在神炼峰的时候，任笑川都敢带着妖魔来杀我，更何况到了城外呢？”
陆辰说道：“可你这样呆在天门宗也不是一个办法啊？”
云青阳叹了口气：“所以，我今晚就准备离开了。”
“今晚？会不会太着急了？”
“我和我师父相处了几百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的很。如果今天我不走的话，那就再也走不掉了。”
“你能帮我一次，不可能帮我无数次。脚下的路是自己的，我不能总靠着别人。”
“神炼峰的令牌，我会在离开之后让我徒弟给你。至于两万块上品灵石，我只能先欠下了，日后有钱了，我会亲自送给你。”
陆辰顿了顿说道：“好。”
“对了，我这里有一本剑法秘籍，日后我也用不到了，便给你留下吧。”
云青阳把秘籍放在桌上。
“还有，关于今天的事，你千万不可说出，更不可同任何人说起。因为只要有人听到了风声，你立马就会暴露。”
“到时候你这么费力遮掩的身份，可就白白消失了。”
陆辰点头：“我明白的。”
“好了，”云青阳伸了个懒腰，转过身去，“时候不早了，我也该离开了。”
“等一下，”陆辰叫住他道，“将来如果你无处可去，可以回药园来，这里随时欢迎你。”
云青阳脚步一顿，咧嘴笑了一声，答道：“我记住了。”
声音落下，云青阳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阁楼之中。
陆辰看着桌上留下的秘籍，以及墙上挂着的天佑剑，陷入了沉思。
“没想到天门宗竟还有暗堂的存在，看来日后我要更加小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