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域飞絮海,
天城万丝绦。
离得最近的柳家自然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这次的巨变,而且看的更清楚,那黑云浩瀚,压满天穹,几乎遮住了中域半边天。
“果然,这狗屁盛世又起事了,一刻都不得安宁。”
万丝绦边缘处一片伸在海面的柳叶上,一位绝美女子喃喃自语,在她眉心,血色柳叶熠熠生辉。
她看着远处黑云,眼神黯淡。
“天女似乎心绪低落?”
“何故?”
不远处一位男子走来,站在了她身侧。
女子没看男子,依旧看着那翻腾的黑云。
“盛世璀璨,但其实代表着惶恐和不安,代表着繁华,更代表着破败,扶摇者不少,但跌落者更多,是少部分人之幸事,是大部分生灵的悲剧。”
她话语轻轻,并不掩饰自己此时的柔弱与失落。
男子闻言看了她一眼,皱眉,
“我认可你的观点,但这不是你该说的话。”
“枯荣,你知道么?”
女子微微一笑,看向他,
“我累了。”
“我不信。”
柳枯荣摇头,
“你刚找到路,刚修成自己的道,正是得意之时,如何会累?”
“骗你的。”
柳如烟眨眼,笑容明媚起来。
“你果然变了,不好骗了。”
柳枯荣撇嘴,并未作答。
两人一时沉默,而后静静看着黑云。
半晌后,柳如烟又开口。
“枯荣,你说忘家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不知。”
“好吧。”
又是沉默,而后又是柳如烟开口,
“枯荣,你说世上真有永恒不落的人或事么?”
“有,我族就是。”
“我觉得没有。”
女子摇头,言语飘忽,
“这道纵然修到最后,还是会被人忘记的,不是么?”
“天族也或许会有坠落之日,无上者亦或有消散之期,所有人都逃不过的,况且还是前路未知的我们。”
青年皱眉,看向她,
“你到底想说什么?”
“枯荣,我不想让人忘记。”
柳如烟笑着,眨着好看的眸子,
“我想让别人一直记得我。”
“记得又如何?”
“记得,就很好了呀。”
女子笑着,明媚而耀眼,远远胜过遮天的黑云。
“记得我,我会很开心的。”
“如烟,你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青年皱眉,转身离开,
“枯荣。”
青年身影即将被柳叶遮住之际,远远传来女子的呼喊,青年停步,并未转身。
“枯荣,我们成婚吧。”
青年闻言一顿,转身看去,
远处临海之畔,女子站在柳叶上,攥着双手笑的明媚,映着远处的黑云与朦胧烟雨,美的像画。
“我们成婚吧,就像以前说好的一样。”
“为何?”
“因为我现在喜欢你啊。”
“………..”
“等无忘山回来再说吧。”
“不。”
女子声音坚定,
“就是现在,好么?”
“答应我。”
青年没有回答,离开了。
女子转身看向东边的黑云,许久后,一滴清泪缓缓落下,被风一吹,不见了踪影……
没有落入大海,而是混杂在烟雨里消散在了半空。
………….
就在全天下都在议论忘家议论黑云之时,一个消息席卷天杀。
柳家天子天女十日后成婚!
初始无人信,但随着柳家请帖四散,这个消息被证实。
太突然了,也太刺激了。
这是天杀洲第一对天子级人物结成道侣。
这是盛世第一件真正的喜事,在烟雨朦胧里发生。
在整个天杀都在那三朵假花与如今的黑云中接连遭难气氛沉闷之际,这件喜事显得尤为可贵。
“柳家大人物的意思,绝对是柳家大人物的意思。”
有人分析,
“柳家当初第一个吃了亏,现在天子天女应当是学成归来了,要借此再起势头再聚荣光。”
“道友真知灼见,我很难不认同。”
“去么?”
“当然!这等盛事怎可错过?”
“那便再爬一次万丝绦!”
“走!”
以一个清奇的角度,柳家再度汇聚了天下目光,很多人都夸赞柳家这一手段,温和而刁钻,让人难以拒绝。
这件事一出,就连无忘山之事都被人暂时抛在了脑后,大红绸缎,自然要比那黑沉沉的乌云讨喜许多。
很多人都动身了,不乏各族天子天女。
…………
卧天渊上白玉京畔,雪白青年临渊而立。
白煌自然也出关了,黑云盛事,他自然要去瞧瞧。
只是还未准备动身,便又收到了请柬。
“天子,辇驾已备好。”
白玉钩走来,躬身开口,这是喜事,她觉得又有了追随白煌的机会。
就这一趟,她也开心。
“不去。”
白煌摆手,
“你跟泱宫走一趟,礼备好,情带到,不可失了白家颜面。”
“额…….是。”
白玉钩纳闷,但也只能照做。
以她的猜测,怎么也没想到白煌会这般抉择,这种盛事,天子竟然不去?
白玉钩离开了,片刻后九凰辇冲出白玉京,消失在远处天际。
白煌依旧站在那里,静静看着这一幕。
许久后,他伸手,看着手中一物。
那是一封请柬,柳家送来的。
“这世上真有永恒不落的人或事么?”
他低语,
“有的,我对此坚信不疑。”
“如果没有,我愿为之。”
他展开请柬,看着上面柳如烟三个字,默然无语。
“我累了。”
“我不想让人忘记。”
“我想让别人一直记得我。”
“记得,就很好了呀。”
“记得我,我会很开心的。”
断断续续的话语在他脑海中飘荡,他长眸平静,
“你发现了,还是在试探?”
“又或者,你也要还我一礼攻我之心?”
“成长了,学会以身入局了么?”
思绪翻涌,他忽而就想起了一件事一个人来,
那位身穿蓝衣犹如星光的女子,就是站在大渊之畔,对他说了很多很多。
“夫君,对不起……如烟不是一位好妻子,如烟对不住你……”
“夫君,如果有下辈子,如烟想早点遇到你……”
想到这些他皱眉,轻呼一口气。
“叫如烟的,都喜欢以身入局么?”
“可你终究没有下辈子,你们也并非同一人。”
低语间,他收拢手指,请柬被他捏碎,纷纷扬扬从他指尖洒落。
“我错了么?”
“不,我没有错。”
最后一丝红粉洒落,他长眸清冷,彻底平静。
“当初为了道,如今亦是为了道。”
“再来一万次,我心亦如雪。”
“纵起万念,唯道在先。”
“唯道…在先…”
卧天渊的风很大,比九天裂渊的风要大很多,大风吹来,吹动他的白发,卷动他的白衣,他这次没戴银白长缎,看得清清楚楚。
他长眸如冰,道心如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