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是福利院的开放日,社会捐赠会在当天发放,义工也会赶在这天参加周末的关爱活动。
林鹿按照约定的地址,来到枫塘区儿童福利院,去送捐赠的衣物。
这次来晋城,一是代表公司出席捐赠活动,二是处理过世姥姥留给她的房产,还有一件她不太情愿做的私事,林鹿不想提。
混在人群中的林鹿依然是特别的,简单的白T黑裤精神干练,完成捐赠仪式后,她脱离人群,沿着福利院周围随便走走。
福利院的面积不小,过去是块荒地,后被政、府出资修建儿童福利机构,距离不远的后山上,茂密的植被深处坐落一座古刹老寺——德安寺。
彼时,林深处传来悠扬的钟声,她抬手遮着眼睛望去。
望山跑死马这理儿她是懂的,走到那也快中午了,她特别怕热,想了想,掉头朝主楼后的小径走去。
院长介绍后面有一片孩子们种的菜园,林鹿在菜园兜一圈,看到一颗熟透的西红柿掉在地上,她拿起来,用纸巾擦了擦,揣进兜里。
在这里随意拍了几张照片就回去了,路过食堂时,窗户开着,她从兜里拿出西红柿,搁在食堂的窗台上。
刚迈出月亮门,便看到一堆人涌过来,她下意识的往后退,却被眼尖的赵主任截住了退路。
“林小姐,”赵主任热情的朝她走来,“刚才还找你呢,走吧,现在去活动中心看看孩子们。今天你带了那么多衣服,真是太感谢你了!由你发到孩子们手上,他们肯定高兴坏了。”
林鹿不太喜欢热闹,原打算送完就走的,被赵主任这么一说,只能跟着大家往活动室走。
“没什么。”她淡淡笑下。
可刚进活动中心,林鹿一眼就看到昨晚梦里的那双眼睛。
“……”
“……”
俩人面对面,江生站在孩子们的最后一排,他个子高,可以轻而易举的越过所有人的头顶,与林鹿对视。
他嘴角有块瘀青,脸颊肿着,额角贴着邦迪,穿着白T的肩膀微微垮着,看林鹿的眼神,凉薄、冷漠。
白色T恤拿在手里,递给他时,江生没接,转头走开了。
“!”林鹿一愣。
身后的赵主任赶紧上来打圆场,笑着说:“他不是。发下一个吧。”
林鹿没明白,什么叫他不是,不是站在这里干嘛?
发完剩下的衣服,福利院的方院长组织孩子们将亲手种的水果分享给大家,林鹿则坐到角落侧着头看窗外。
此时,窗户敞开,夏风带着温度往脸上黏,裸露在外的皮肤渐有汗意,脸颊也染上一层桃花色。她目不转睛的望着院墙边的一株樱桃树,红色的樱桃接满枝丫,林鹿看得嘴里直冒酸水。
失神之际,眼前出现一碗草莓,林鹿回过神,碗里的草莓挂着水珠,新鲜水灵,又看向站在面前的小女孩。她问:
“你种的?”
小女孩有点怕生,低头摇了摇,小声说:
“江生哥哥种的,我帮他浇水。”
这是林鹿第三次听人提起江生,每次意义都不同。
“谢谢。”
林鹿接过草莓,小女孩跑开了,她拿起一颗放在嘴里,太甜,她放下了。
旁边的义工凑过来,小姑娘也就二十多岁,笑起来无害。
“干净的。”
林鹿回答的直接,“我不喜欢吃甜。”
“哦。”义工无趣的又坐回去,偷偷打量林鹿。
她全身上下看着普通,其实懂行的一眼就明白,光她手腕上的名表,价值都不菲。
林鹿感受到对方的目光,直白的回看过去,把对方看一尬。
义工对她笑,林鹿瞳色很淡,没什么表情的收回眼。她不笑的时候,面色冷,给人的感觉有些傲气。
“切,拽什么拽。”义工小声嘟囔。
临走前,搭茬的义工拉住她,“林小姐,方便留个吗?你看我们都挺热衷于社会公益事业的,大家聚在一起就是缘分,我们,”
不等她说完,林鹿回:“不方便。”
义工脸都白了。
林鹿就是这样的人,她不在意别人的目光、态度、想法,甚至不在意你是否存在,她只在乎自己的感受。
快出福利院时,给她发草莓的小女孩又追来了,塞她手里一个保鲜盒就跑开了。
“哎……?”
孩子跑远了,林鹿低头打开盖子,是满满一盒樱桃。
她笑下,阖上盖子走出福利院。
在林鹿离开不久,江生也走了。
……
退了酒店的房间,林鹿拖着箱子上了出租车。
“师傅,去泉水街23号。”
司机按下计价器,启车驶离。
林鹿姥姥在这有一座老房子,传统的四合院,多少年没人住,但还是有人帮着定期打理,并未破败。
四合院内青砖白墙红木门窗,窗户对开,门上挂着一把新鲜的蒿草,端午过了没几日,绑着的红布条颜色鲜丽。
东屋的屋檐下有一窝燕子,里面的燕仔儿叽叽喳喳,伸着脖子唤母燕。
林鹿收回眼,拖着行李穿过门屋,迈过门槛,一股扑鼻的茉莉花香令她不禁皱了皱眉头。
她很小就不喜欢花香和甜,至于为什么,她也说不来。
提着行李直奔西屋去的,以前姥姥住主屋,母亲住东屋,她住西屋,老东少西特规矩传统。她小时候在这住过一阵,后来她妈工作调动,两人便离开这里。
虽然记忆久远,可很多事情,从没因为时间的变迁而淡忘。
西屋的门一开,干净整洁,她把手里的箱子拖到床脚搁下,挽起袖口抱着床褥到院子里晾晒。
门窗敞开,把阳光和新鲜的空气放进来,林鹿拿纸巾印掉额头上的汗,坐在院里的石凳上点了根烟。
烟雾轻薄的飘散在空气里,林鹿漫不经心的环视整个院子,不知不觉的,被太阳晒得白得发光的被子上出现少年的影子。
江生……她默默念着名字。
林鹿把烟掐了,进屋将笔记本电脑打开,找了半天也没看到WIFI接口,把门一关,上街了。
从四合院到主街得走二十多分钟,宽带营业厅还在街尾,林鹿从城东走到城西,打算在这住个把月,没宽带就办不了工作。业务员告诉她宽带当天安装不了,要第二天派人去。
回去的路上,在街边的菜市场买了半把芹菜,五个土豆,还有米面油,等其他生活用品。
走进胡同时,林鹿余光向后看眼,并没发现什么。
一天时间,她重新打扫了四合院,把院中央栽的几株茉莉花挖出来,移到院墙外,从河里捡了一筐石头,把土压上,被子晾晒好,铺上新床单,抹掉额头的汗,昂头看天地间。
此时,已近暮色四合。
林鹿从厨房端着碗筷出来,放在葡萄藤下的桌上,边吃边点开。
竟出现一条请求信息,内容如下:
你好,我是福利院的义工王畅
林鹿按了忽略,点开肖楠楠的,她发了三条。一条问她到了没,一条提示她看邮件,还有一条…有没有艳遇。
她回复简单,到了,吃完就看,没有。
吃过饭,林鹿打开笔记本,连接上手机热点,有一单高级定制的宴会礼服订单,林鹿看下对方的要求和出价,回复接单。
对方的要求,夜空与草海。
林鹿拿出相机,走出四合院。
她来到河边,对岸是一片草海,此时夜空幽深,繁星细碎,林鹿对着夜空按下快门。
刹那,一个白衣少年穿行而过。
画面定格,少年侧着头,眉心拧起,眼神清冷不悦。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来,一把握住林鹿的手腕,将相机抢下,“谁让你拍的?”
林鹿本能的去抢相机,心里却在嘀咕——
真邪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