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姜隐在培训现场的时候,高怡晨心里咯噔了一声。
她的第六感告诉她,林绪之似乎对姜隐有着一种好感。
但是她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林绪之和姜隐之间的关系,除了他们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
而这期间,姜隐对林绪之表现得很陌生,林绪之也没有多余的话和姜隐讲,高怡晨这才慢慢放下了对姜隐的警戒感。
“你和姜隐到底是什么关系?”高怡晨直截了当地质问。
两人站在风口,高怡晨的长发被风吹得凌乱,脸色也冻得苍白。
林绪之说:“借一步说话吧。”
高怡晨一抚长发,“去哪儿说?”
“边上有家咖啡店,去坐坐吧。”
高怡晨虽在气头上,但也碍于形象。
她跟着林绪之来到院区内的咖啡店,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来。
咖啡店快打烊了,两人长话短说。
“说吧,你和姜隐,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是和音音出去了,我有些话要和她说。”林绪之大方承认了,“因为明天就要离开甘肃,我必须要找她把话说清楚。”
高怡晨则在听他称呼姜隐为“音音”的时候,内心轻颤了一下。
果然,他们之间确实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音音?你和姜隐她……”
“我们是青梅竹马。”
高怡晨宛如被人泼了一盆冰水,心里凉透了。
“你从来没有和我说过你和姜隐的事情,那天在杭城,在钱江边上散步的时候,我记得我问过你,你说你和姜隐只是校友关系!”
林绪之沉默。
“你一直在骗我!”高怡晨感到生气,“你和姜隐是那种关系,你怎么不告诉我!我像个傻子一样,我以为你们两不认识,我还和姜隐一起共事了那么久,我在追你,你在想念姜隐,我真是个傻子!”
“我没骗你,我和姜隐没有在一起过。”林绪之说,“我承认,我喜欢她,或者说,我喜欢过她,但是我们没有在一起过。”
高怡晨见他眼里神色真挚,又亲耳听到他承认对姜隐的喜爱,她内心一痛,又觉得非常耻辱——
她对他的喜欢和在意根本不及姜隐对他毫无任何举动的冷漠来得引他注意。
高怡晨流下一行泪水。
“为什么?”她不理解,喃喃自问。
“我小时候,我父母常年在国外,从我上小学起,我就常常借住在我姑姑家。”
“我知道,但那和姜隐有什么关系?”
“姜隐是我姑姑家的女儿。”
高怡晨擦拭眼泪的动作顿住了,她定定望向林绪之。
“你们——”她有点反应不及,“你们是表兄妹?”
眼角挂着的泪珠掉下来,她拿手指抹去,再抬眼时,笑意灿烂。
“你不早说啊,师兄,既然你和姜师姐是表亲,那你说什么亲梅竹马呢?”
“我们不是表兄妹,我和音音没有血缘关系。”
“什么?”高怡晨再次反应不过来。
她歪了歪头,仔细捋了捋林绪之和姜隐的关系。
“不对啊,姜师姐是你姑姑家的女儿,那她就是你表妹啊。”
“和我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是姜悦,音音是我姑姑的继女。”
高怡晨再愣,半晌才理清楚这层复杂的关系网。
“也就是说,师姐的父母离婚了,师姐的父亲和你姑姑再婚了,师姐又是跟着她父亲的,所以和你姑姑住在一起。然后呢,你姑姑和师姐的父亲又生了一个女儿,这个女儿既是师姐的妹妹,也是你的表妹?所以你和师姐虽然是小时候常住在一个屋檐下,但是你们实际上没有血缘关系。”
林绪之点一下头。
得知这个真相的高怡晨种种吁出了一口气,随即身子一松,靠在椅背上。
“原来如此。”
说罢,她想了想,又恢复成以前那个娇柔大小姐,温声道:“师兄,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和姜师姐之间竟是这种关系,是我误会了。”
林绪之面上没有多余的情绪,“这些话,讲开了就好了。”
“那你和姜师姐其实也算是亲戚了,那既然是你的亲戚,也就是我的亲戚了。”高怡晨露出善解人意的笑容,“下次,我倒是要好好和姜师姐赔个不是了,刚才是我失态了。”
“没关系,音音不会放在心上的,她是个善良的人。”
“哎呀,那怎么行,我刚才……”
“没事的,你别去打扰她。”
把话说开,把一些隐藏的关系都挑明,大家心里都舒服多了。
高怡晨想了一下,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师兄,那你这次来甘肃,其实还是为了姜师姐而来?”
林绪之点头,他并不否认自己真正的意图。
“为什么?”高怡晨问,“你们明明有很多的机会可以见面,哪怕你刚从国外回来,她来了甘肃帮扶。”
“我和音音之间,有过一些误解,她对我有很大的意见,我们关系一度降至零点,所以,我心里憋着很多话,我想亲自见她一面,把想说的话都说给她听。”
高怡晨虽然不知道他们作为青梅竹马的“表兄妹”,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是既然他们之间没有在一起过并且未来也没有在一起的机会,那么高怡晨就是安心的。
她也不去管林绪之和姜隐之间的错误往事。
第二天,最后一堂课在肖金泉的指导下落下帷幕,这也是姜隐第一次通过机器人来手术,她非常新奇和激动。
培训班收尾之时,主办方组织大家一起合影留念。
男医生搬凳子的时候,肖金泉对姜隐说:“小姜,你什么时候回泽州?”
“等到今年夏天结束吧。”
“甘肃帮扶结束后,你有空的话,让你母亲带你到东港来找我。”
姜隐倍感惊喜,“肖教授?”
肖金泉点头,“我会和你母亲说的。”
姜隐露出一个笑容,“谢谢肖教授。”
为期三天的泌尿外科腔镜技术培训专班圆满结束。
培训结束后,肖金泉、林绪之、高怡晨一行人没有停留,马不停蹄地离开甘肃飞往杭城了。
姜隐也返回了苍松县土门镇卫生院继续工作。
*
四月底,天气逐渐暖和起来了,但是空气一如既往的干燥。
4月28号那天晚上,姜隐值班,值班的过程中并不顺利。
有一个中年男子偷走了一个老人的钱包,值班的护士喊来门卫,门卫去追。
姜隐站在办公室门口张望着,见外头吵哄哄的,她忽的就想起了那日在苍松县第一人民医院发生的偷窃伤人案。
她便想到了盛原。
自那天午饭过后,他们便再没有联系过了。
她虽然留了盛原的电话,但是她一直找不到好的借口去和他搭话。
姜隐想着,坐回椅子上,摸出手机,对着电话簿里存着的那串电话号码发呆。
这段时间,他在干嘛呢?姜隐心里想,他在治沙造林吗?
突然,姜隐想到了什么,她复制了盛原的那串电话号码,然后打开,从添加好友里输入进去那串电话号码,点击搜索。
网页在片刻的搜寻之后,跳出了一张名片。
是一张男性名片,网名就叫“盛原”,头像是一张绿水青山的旷原照片。
姜隐心里一喜,居然真的搜到了盛原的。
她指腹摩挲了一下盛原的头像,正犹豫要不要直接加他好友,有人敲门进来。
“姜医生,有病人!”
姜隐吓了一跳,手指一滑,直接点进了好友申请键上。
但她顾不得低头查看,一个醉醺醺的中年男人就被芳芳和男人妻子搀扶进来了。
姜隐立马收起手机放进衣兜里,坐正了身躯。
“怎么了?”
男人喝醉了,满身的酒味,一坐下,姜隐就嗅到一股难闻的啤酒气息,混合着烟味,扑面而来。
姜隐皱起眉头,问道:“怎么了这是?”
男人的老婆挽起男人的衣袖,只见小胳膊上被割破了一道五尺长的伤口,伤口较深,血迹已经凝固了,依稀可见外翻的皮肉。
男人老婆急道:“医生,我老公这伤要不要紧啊?”
姜隐问:“怎么伤的?被什么东西伤到的?”
男人老婆看了眼喝得醉熏熏的男人,“他自己不小心给划伤的,流了好多血。”
姜隐又问:“被什么东西划伤的?”
不待男人老婆回答,男人突然掀开眼皮,一把抓过他老婆的手,怒骂:“臭婆娘,叫你打我,长胆子了还,居然还敢拿……”
男人老婆见他胡言乱语,急了,一把按住他受伤的口子,”你就少说几句吧,都给你送来看医生了,你还想不想自己胳膊好起来?!”
男人被按住伤势,当即疼得嚎叫起来,“疼疼疼……疼啊,你这个臭婆娘!”
男人老婆冲姜隐露出一个歉意地笑容,“医生,真是不好意思,我老公他就这个性格。”
姜隐笑笑,也不再多问,只是道:“你想一下,他到底是什么器具所伤,如果是生锈的金属划伤的话,需要注射破伤风疫苗的。”
男人老婆想了一下,对姜隐摇摇头,“没事,他,他不是被生锈的金属划伤的,他就是自己不小心,喝醉了嘛,自己磕到菜刀上了,划了这么大一道口子,唉!”
姜隐看了眼正疼得嗷嗷叫的醉酒男人,没说什么,只是按照流程写好病历。
“你老公这个伤口,需要缝上几针。”
“唉,好。”男人老婆连忙点点头,“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其他就是在伤口缝合后,保持伤口处皮肤干燥、清洁,避免感染,涂药的时候,定期更换敷料就好。”
姜隐写好病历后,开了单子给男人的老婆。
随后,芳芳把他们带了出去。
等到办公室里安静下来,姜隐赶紧掏出兜里的手机。
上,已然多了一个好友,正是盛原。
姜隐愣住。
盛原给她发了个问号。
很明显,他并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加上他好友的。
姜隐顿时觉得羞赧,抱着手机半天不知道反应。
半晌,盛原得不到她的回复,又发来一句:“你是姜隐吗?”
姜隐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会知道的?
这一下,姜隐想当缩头乌龟都不行了。
她硬着头皮,斟酌着回了一句:“你好啊。”
回完,又觉得自己打招呼的方式特别幼稚。
她又补充道:“我是姜隐,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
她总不能说自己手滑点错了。
盛原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过来。
姜隐想了想,为了避免尴尬,又发了一段话过去:“今天晚上我值班,值班的时候卫生院有小偷偷人钱包,我突然就想到了你表弟。我想问一下,你表弟现在已经安好了吧?”
手机的另一端,盛原也在看手机,他回复道:“谢谢你的关心,他已经在家里了。”
盛原的回答都很礼貌,姜隐从中找不到任何可以切入的话题点。
她有些恹恹的,也礼貌性地回了一句:“那就好。”
消息发过去之后,盛原便没有再回复了。
姜隐抱着手机等了一会儿,见迟迟等不到新消息,她有些失落。
放下手机,她用手托腮,懊恼自己干嘛手滑点了添加好友。
她看向窗外,窗外漆黑一片,偶有远处的小区里亮着星星点点的灯光。
姜隐遂又低头,拿起手机,点开盛原的头像,翻到他的朋友圈里。
他的朋友圈动态仅显示三天可见,三天内没有发过动态,只有淡漠的一条灰色横线。
姜隐叹息了一声,他可真是个生活单调的人啊。
这个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有人尖叫一声:“流血了,她流血了!”
姜隐被响声惊动,立马站起身来往外走。
门一打开,只见对面的诊疗室人影晃动。
隔壁办公室的白向宇也走了出来。
姜隐和他对视一眼,连忙往对面诊疗室跑去。
有两个受到惊吓的患者正从里面跑出来。
白向宇赶紧拉住其中一个患者,问道:“里面怎么了?”
“疯啦,那个喝醉酒的男人拿凳子砸了护士!”
姜隐闻言,暗道不好,欲往里冲,白向宇拦住她,“看来是个酒品不好的男人,我进去先看看,你去外面喊保安。”
姜隐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连忙掉头往外面去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