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真招小孩子喜欢。”姜隐接过他手里的棒棒糖。
“吃吧。”白向宇朝她抬抬下巴,“看起来应该很好吃。”
姜隐不是很喜欢吃糖果,但是工作闲暇时,却不排斥。
她拆开包装,一股清香的橙子味便扑鼻而来。
“好香。”她将棒棒糖塞进嘴巴里,清甜的味道瞬间在舌尖蔓延开来,“好甜。”
见她很满意的模样,白向宇笑起来。
他四十岁,但外表看起来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年轻,戴着黑框眼镜,斯斯文文的。
姜隐听说他有一个女儿,但是她从来没有过问他的私事。
今天吃了个他递过来的棒棒糖,她随意问了一句:“这个棒棒糖怎么不拿回家给你女儿吃?”
“小孩子吃糖容易蛀牙。”
“你小孩多大了?”
“八岁了。”
“那是在上小学了。”
“小学二年级了。”
白向宇回答完毕,顺口询问姜隐:“姜医生有对象了没有?”
姜隐轻轻咬住糖果的棒子,“我还不着急。”
“喜欢什么样的?”白向宇又问。
姜隐一时间倒不知如何作答。
她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姜隐歪了歪脑袋,仔细想了一下,“可能年少的时候,喜欢清爽干净的三好学生。现在长大了,尤其是逼近三十岁,我更喜欢成熟稳重有担当的人。”
姜隐承认,学生时代,她的确喜欢林绪之。
林绪之是所有女生青春年少时期的梦,似乎童话里的白马王子就应该是他那样的。
可是现在,她经历了许多事情和挫折以后,她更喜欢像盛原那样的人。
是的,这一刻,姜隐不避讳自己对盛原的好感。
白向宇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笑了一笑,“看来你有喜欢的人了。”
姜隐一愣,“嗯?”
白向宇说:“你刚刚笑一下,可能你自己没察觉到。”
姜隐被猜中心事,脸上浮起红晕。
她连忙低头,拿手指抚了抚脸颊,以此来遮住自己脸上的情绪。
“哪有的事。”
她遮遮掩掩的模样,落在白向宇眼里,倒显得欲盖弥彰。
但是白向宇没拆穿她。
正好,芳芳在门口喊:“白医生,有患者。”
白向宇向姜隐道别,“看诊去了。”
姜隐咬着棒棒糖看向窗外那株海棠树。
海棠树在灰黄的沙尘天气里顽强而有生机地开出了花蕾。
这让姜隐对这棵树越发得喜爱了。
“姜医生。”芳芳突然敲门。
姜隐以为有患者。
芳芳说:“姜医生,你过来白医生办公室看看。”
“怎么了?”
“你来。”
姜隐以为遇到个和泌尿外科疾病有关的患者,她连忙起身去到隔壁办公室。
隔壁办公室里,一名穿着白衣黑裤的大学女生坐在凳子上,白向宇站在她面前,微微前倾着身躯看向她的左腿。
姜隐好奇,也探过脑袋看了看。
原来这位女生的左边大腿上扎着一根粗针。
姜隐正纳闷,又凑近了看,才发现那是一根粉刺针。
看裸露在外的粉刺针长度,扎在肉里挺深的。
女生明显左腿已经走不动路了,欲哭无泪地看着白向宇。
白向宇也觉得挺稀奇的,说道:“趴在沙发上看电视,起来大腿上能深深扎进一根粉刺针,是真挺少见的。”
姜隐闻言,问道:“是趴在沙发上看电视才扎进去的?”
白向宇闻言回头,见到姜隐也来了,连忙拉着她问:“姜医生,你看,这要怎么搞?”
女生见引来了其他科室的医生围观,她觉得很羞耻,“求求你了,医生,赶快给我治治好吧,太痛了。”
粉刺针扎得太深了,她一站起来,里面的针就跟在肉里搅拌着一样,根本无法走路。
由于父母都不在家,她是自己叫了救护车来医院的。
白向宇叫芳芳先用剪刀将女生扎针的裤子周围剪开一个洞,最后只剩下扎针的地方有一块碎布挂着。
白向宇再近距离观察了一下扎针的位置。
姜隐在一旁观看,“看样子挺深的,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还是先去拍个片吧。”
白向宇点头,让芳芳推来一把轮椅,先带患者去拍个片子。
女生听到这话,有点害怕,“这个应该不会很严重吧?”
“先去拍个片看看再说。”
女生出去拍片了,白向宇这才笑出声来,“挺有趣的,都不知道她怎么扎进去的。刚开始针头接触皮肤的时候,她难道不痛吗?”
“可能正好在看她喜欢的电视剧,等到看完,那个针扎进去很深了。”姜隐猜测。
所幸,片子结果显示是好的,针头在距离骨头两公分处。
白向宇立即给患者开单子。
芳芳推着患者去诊疗室,白向宇用刀给她扎针的位置割了一个小口子,然后往里面灌入消炎药水,保证不会感染,才将粉刺针给拔了出来。
由于没有打麻药,患者疼得眼泪直掉。
好在,最后粉刺针取出来了。
患者边哭边松了一口气。
芳芳给她的伤口消毒,包扎。
最后,这位女生哭哭啼啼地走了。
白向宇忍不住笑道:“最近网上有个词,叫脆皮,脆皮人群,脆皮大学生,和特种兵这个词相对应。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一回所谓的脆皮大学生了。”
姜隐不怎么刷这些网络名词,所以对白向宇说的“脆皮”不是很理解。
但是顾名思义,也能猜出它的意思。
“是指很脆弱的意思?”
“差不多,这个脆皮梗是新出现的,表示新一代大学生,虽然年纪轻轻,但是身体毛病却很多,脆弱到了一碰就坏的地步,所以这个就叫做脆皮现象。”白向宇向姜隐解释,“过去两个月,省城一院急诊科就接诊了1000多名18到25岁的年轻人,毛病有外伤的,腹痛的,胸闷的,还有过度换气综合征,还有的直接被老师气得心脏病发的。”
说罢,白向宇又感慨一句,“现在的年轻人啊,脆皮的是越来越多了,哪像我们那时候啊。”
姜隐笑了笑,概括道:“这就是所谓的,年轻人在游玩上很特种兵,在身躯上很脆皮。”
“姜医生,言之有理啊。”
*
第二周,周五下班前,姜隐接到沈非的电话,沈非告诉她,她的验伤鉴定报告出来了,轻微伤,尚不构成轻伤。
姜隐只是应了一声,对于接下来李清杰的违法行为如何判定,姜隐也没有去问。
因为接下来的事情,和她没有关系了。
下班回寝室,姜隐接到了李清雅的电话。
姜隐看着来电提醒,迟疑了一下,半晌才接起。
“姜医生。”电话里,李清雅声音甜甜的,带着一丝感激,“真是谢谢你了,姜医生,我弟弟他最终没有构成刑事犯罪,只给了治安管理处罚。真是太谢谢你了,姜医生!”
姜隐笑了笑,“没事,你弟弟没有犯刑事罪就好。”
“谢谢你啊,姜医生!”
“让你弟弟好好做人,再也不要犯这种错误了。”
人不可能每一次都这么幸运。
李清雅连连点头,“你放心吧,姜医生,我会好好骂他的。”
“嗯。”
“不知道你明天有没有空,我想请你吃个午饭,可以吗?”
姜隐闻言,迟疑了一下。
她明天是有空,但是……
李清雅得不到她的回答,以为她没空,“那明天没空的话,后天呢?后天怎么样?”
“就我们两个人吗?”姜隐只是问了一句。
李清雅一愣,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
“是呀,我请你吃饭啊。”
顿了一下,她以为姜隐在问李清杰,她马上说:“姜医生,你放心吧,我弟弟他不会来,就我们两个人,我请你吃饭。”
姜隐闻言,应了一声,“好,那就明天吧。”
“你明天不上班吗?”
“不上班。”
“好呀,那就明天。”李清雅很高兴,“你要吃什么,姜医生?”
“都可以。”
“那我先看好要吃什么,然后上发给你,好吗?”
姜隐应声同意。
挂了电话后,她靠在床头。
刚才是她想多了,她以为盛原也会来。
她心里略有失落感。
没过一会儿,李清雅发消息来问她住哪里,她明天上午九点钟过来接她。
姜隐给她发了定位。
李清雅又发消息:“那就这样约好了,明天上午九点钟哦。”
姜隐回:“好的。”
睡觉前,她看了眼明天的天气情况,阴天。
说是阴天,但第二天早上八点半,开始下小雨。
空气又闷又冷。
姜隐套了件浅灰色的薄呢大衣,很是淡雅。
八点五十分,李清雅给姜隐打电话,告诉她到了。
此时外面的雨渐渐下大了。
姜隐拿了把伞出门。
撑伞入雨中,淅淅沥沥的雨落在伞面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许久都没有听到雨声了,此刻她竟觉得这雨的味道是如此清新。
难得的雨幕,冲散了连日来灰蒙蒙的沙尘天,似乎天地都变得干净清爽起来。
走出院落,只见一辆黑色的SUV静静停在屋檐下,雨水冲得车身上的脏痕一道一道的。
姜隐看不清车牌,只是觉得这车眼熟。
等到走近了,才发现那似乎是盛原的车。
果不其然,副驾上的车窗和后座的车窗都降了下来。
后座上的李清雅冲姜隐招手,“姜医生,快上车,雨下大了。”
姜隐则透过副驾的车窗看向主驾驶的位置。
果不其然,盛原坐在那里。
他就是司机。
姜隐愕然。
后座上的李清雅见她不动,急了,扬高了声音:“姜医生,姜医生,你听得到吗?快上车!”
姜隐这才动了一下。
盛原侧头望向他,他的眼神如鹰隼般深邃又明亮。
姜隐心里一动,又立马低下头,拉开后座的车门,坐了上去。
盛原见她上车,摇上了车窗。
隔绝了窗外的雨声和喧嚣声,车厢内一下子变得静谧起来。
姜隐将沾湿的雨伞摆放在车门旁,伞尖淌下一串雨珠,落到姜隐的右脚上,姜隐只感觉脚尖一凉,立马往左挪了挪脚。
李清雅抽了几张纸巾给她,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姜医生,今天约你出来,我不知道今天下雨。要是早知道今天下雨,我就不约你出来了。”
姜隐接过纸巾擦拭了一下鞋面和手指,温言:“没事,反倒是我,得谢谢你请我吃午饭。”
盛原从后视镜里看到她们都已坐稳,这才将车子点火,驶离。
“哦,对了,姜医生,这是我表哥。”李清雅连忙为姜隐介绍,“不好意思啊,姜医生,因为今天下雨,所以我只能叫我表哥开车过来,你不介意吧?”
姜隐从车内的后视镜里瞥到盛原的眉眼,他专注开车,他眉毛很长,眉骨很高,眼色沉静。
姜隐说:“不介意。”
盛原听到她的声音,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
此时,姜隐已挪开眼神。
盛原看到她低垂的脸。
“嗯,我们认识。”他轻声道。
姜隐一愣,抬头。
李清雅震惊,“什么?”
“我们认识。”盛原重复一遍。
李清雅犹如听到天方夜谭,难以置信,“表哥,你和姜医生认识?怎么可能?你们……”
突然,她仿佛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表哥,难道你去姜医生的科室看过病?”
“……”
“……”
盛原和姜隐从后视镜里对视了一眼,缄默。
李清雅继续猜测:“表哥,你是哪里不好?肾不好,还是……”
盛原微微皱起眉头,“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不然你们怎么会……”
李清雅怎么想都想不出自己的表哥和姜医生到底有什么可以人生交集的地方?
可是,命运有的时候就是这么神奇,越是两条看似毫不相关的平行线,在某个点,交集在一起了。
为避免李清雅继续胡乱猜测,姜隐笑道:“刚来这里的时候,我去过库漠丘林场,看过那里的腾格里沙漠。”
她没有说他在沙漠里救了她。
盛原也心照不宣地没有说起这个事情。
他默认了她的对外口径。
李清雅半信半疑,“是吗?”
“等下吃烤肉吗?”盛原转移开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