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爸爸，是不是只要尹阿姨肚子里有小弟|弟，你就会和妈妈离婚，和尹阿姨结婚了？”
孩子的一句话，让闹哄哄的包间瞬间安静下来。
罗砀虽然已经是五岁孩子的父亲，但他仍旧像个风流矜贵的公子哥，端着酒杯的模样说不尽的风流。
视频里，他不见怒色，轻轻拍了拍儿子的后脑勺。
笑骂，“胡说八道什么？”
“我没有乱说，妈妈当初也是这么做的，为什么尹阿姨不行？我今年的生日愿望就是希望尹阿姨能做我的妈妈！”
说完，罗介闭上眼睛，对着蛋糕认真许愿。
摇曳的烛光映着孩子的脸。
片刻后，他睁开眼，转过脸对着尹卿月，动了动唇。
那是屈明遥绝不会看错的两个字
——妈妈
视频到这里结束。
那头发来视频的闺蜜愤怒咆哮，嗓门大到三里外都能听见。
“你这什么畜生儿子？！你当初怀他，觉睡不好，饭吃不下，生产的时候一只脚踏进鬼门关！这几年你把他拉扯大，他背着你吃屎了，在外面喷粪？”
“还有罗砀！儿子过生日不带亲妈，把小三带着！这是人干出来的事？他脑子里都是屎吧？我知道了，你儿子会这样都是遗传了罗砀脑子里的屎！还有那个尹卿月，不是助理吗？她要不要脸？”
语音结束，沈怀荷的声音不绝于耳。
屈明遥又看了一遍视频。
罗砀和尹卿月分坐在孩子两边，像极了一家三口。
尹卿月是罗砀前两年招聘的助理。
大学毕业没多久，漂亮又有活力，笑起来很有感染力。
屈明遥见过她两次。
一次是罗砀醉酒，她开车送罗砀回来。
另一次是屈明遥送罗介去公司看罗砀。
恰逢中秋，尹卿月送了她一条丝巾。
屈明遥一开始对这个助理很有好感，儿子也是。
儿子和她越走越近。
尹卿月在儿子的口中从那个漂亮的助理姐姐，变成了尹阿姨。
“尹阿姨什么都会，她好厉害。”
“为什么妈妈你不懂？尹阿姨知道，我去和尹阿姨说。”
“妈妈你只会管我，这个不让我做，那个不让我玩！尹阿姨就不会！她特别好！为什么尹阿姨不是我的妈妈？！”
屈明遥试图解决这个问题，也和罗砀提过这件事。
可罗砀的不以为意，让问题更加严重。
在罗砀口中整件事是她多想，是她无理取闹。
屈明遥和他辩了两句，罗砀就冷了脸。
“你自己不会教孩子，还怪别人讨儿子喜欢？屈明遥，你能不能反思一下你自己？”
屈明遥动了气，单方面阻断了罗介和尹卿月的往来。
没想到他们私底下还在联系。
儿子那一句无声的妈妈，像一把利刃扎进屈明遥的肺腑。
她看向桌上的蛋糕。
提前一周订好的款式。
边上还有她精心准备的礼物。
刺目的疼。
她今天早早去学校接罗介，却被老师告知，罗砀给罗介请了病假。
屈明遥打电话问罗砀，才知道罗砀给罗介准备了生日派对。
没要她去，也不告诉她地点。
尹卿月却在那里。
—
将近十点，罗砀的车才停在别墅大门口。
他下车，绕过车头，打开副驾驶的门。
尹卿月从副驾驶上下来，怀里抱着已经睡着的罗介。
她穿着一身休闲装，青春又靓丽。
站在罗砀的身边，简直一对璧人。
反观屈明遥。
简简单单的家居服，连身材都看不出来，被衬得灰扑扑的。
尹卿月看到她，微笑道。
“太太，晚上好。”
屈明遥转头给家里的张姨递了一个眼神。
张姨立马上前将孩子抱过来，带上楼安置。
没等屈明遥开口，罗砀对尹卿月说。
“你先回去，我让司机送你，你喝了酒，别开车。”
转头吩咐家里的司机送尹卿月回去。
体贴又细致。
他那双多情的桃花眼看着谁的时候，很容易给人被爱的错觉。
以前罗砀总会用那双眼睛看着屈明遥。
说：“以后不管有什么事情，都和我说，我保护你，我永远保护你。你要是不和我说，我就……把你的零食都吃光！”
少年信誓旦旦的承诺在今天看来尤为可笑。
屈明遥看到尹卿月的耳朵红了。
上车前朝她投来的一眼，有一闪而过的得意和炫耀。
罗砀走上台阶。
屈明遥开口，“为什么不告诉我？”
“孩子不想让你陪他过生日。”
“孩子想做什么，你就让他做什么？他想让尹卿月做他妈，你也答应？”
罗砀意外地挑眉，眉宇间有怒气。
“你监视我？”
他冷笑，“孩子两句玩笑话你也放在心上？别那么小肚鸡肠。”
罗介那么认真，他视作玩笑话？
他总是这个态度，才让孩子肆无忌惮。
罗砀眼神很冷。
“你别忘了这个孩子怎么来的，安分点，看在孩子的份上，罗太太的位置还是你的。”
屈明遥觉得呼吸不过来，眼前一阵阵地发晕。
张姨走过来，“太太，你没事吧？”
屈明遥缓了缓，“罗介怎么样？”
“还睡着，身上有酒味。”
屈明遥皱眉，“洗澡了吗？”
“不让动。”
“我去看看。”
屈明遥推开房门。
罗介在床上睡得很熟，身上的衣服沾了酒渍，酒味是从这儿来的。
屈明遥松了一口气。
罗介是她20岁那一年有的。
屈明遥和罗砀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她深爱罗砀。
整个青春期都追在罗砀身后，不止一次地向他告白。
八年前，屈明遥的父母为救罗砀身亡。
罗阿姨做主订下了屈明遥和罗砀的婚事。
罗砀一直很抗拒，他们的关系在那时降至冰点。
屈明遥打算放弃的那一晚，罗阿姨给了她一杯牛奶，让她送给罗砀解酒。
然后就有了罗介。
她想留下这个孩子，带球跑路被罗阿姨发现。
之后结婚，生孩子。
孩子落地的那一刻，屈明遥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人生硬生生地岔到了另外一条路上。
她是全职妻子，全职母亲。
每天都在这个精美的别墅里等待丈夫和孩子归家。
屈明遥看着罗介。
他完美地遗传了罗砀的长相，尤其是那一双桃花眼，和她说：“妈妈，你真好”的时候，屈明遥觉得一切都值得。
她愿意用命去爱他。
如果不是这个孩子，她也许无法和罗砀走到今天。
可也许也是因为罗介太像罗砀，屈明遥有时候会觉得罗介不是自己的孩子。
他没有一处像自己。
屈明遥动手帮孩子脱衣服。
刚解开两颗纽扣，孩子就醒了，挣扎着不愿意脱衣服。
屈明遥哄他。
“把衣服脱了，我们洗个澡再睡好吗？你身上很脏，酒会熏得头疼。”
“我不要。”
“听话。”
“我说了，我不要！”
罗介猛地坐起来，一巴掌挥到了屈明遥的脸上。
屈明遥一愣。
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不是她的罗介。
她的罗介又软又乖，偶尔淘气，也不会这样。
屈明遥打了回去。
到底是身上掉下来的肉，控制着力道，打在他胳膊上。
罗介“哇”的一声哭了。
屈明遥压着火。
“妈妈告诉过你，不可以随便打人，对别人出手就要做好别人还手的准备。”
“尹阿姨说了，我这是保护我自己！你坏！我不要你！你滚！”
屈明遥被罗介推开，站在原地看了他片刻。
她倾注在罗介身上，在这个家的所有爱意，付之东流。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屈明遥转身走出房间，在露台站了很久。
夜很黑，也很漫长。
她的人生像这黑夜，漫长而又不幸。
屈明遥深吸一口气，拿着手机，驱车离家。
第二天晨起，餐桌上没有屈明遥的身影。
罗介嚷着头疼。
张姨把孩子抱下来。
罗砀这才看到，罗介身上穿得还是昨天沾了酒渍和奶油的脏衣服。
他怒道：“屈明遥呢？”
“先生，太太昨天凌晨的时候出门了。”
“孩子都不管？”
张姨：“太太昨天好像心情不太好。”
“心情不好就能不管孩子？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不懂事。”
张姨静了静，没说话。
罗砀吩咐，“给孩子洗个澡换身衣服，送他去医院。”
“太太那边……先生要不打个电话问问吧？”
大晚上出门，让人担心。
“最多中午就回来了，有什么好打的？”
她那么爱他，赶都赶不走，有找的必要？
一个孩子都带不好的家庭主妇，她离了家能去哪？
这么多年了，一生气就往外跑，不就是等着他去找？
他真是太宠着她了。
这种幼稚的把戏，她居然还没玩够。
张姨总觉得这次不太一样。
想劝又把话咽回去。
毕竟以前确实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