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说的近,其实挺远了,湖泊离落脚处隔了四个山头。
爬完第一个山头,半大的孩子们累得满头大汗,但是他们还是兴致勃勃的。
爬到第二座山,就已经有点走不动了,双脚拖着走,汗水湿透了衣裳,走三步就要歇一歇。
盛佳宁也是汗流浃背,双脚像是灌了铅一般。
树枝剐蹭在肌肤上火辣辣的疼,蚊虫无所不在,即便有小黑的血脉震慑,也是不是不畏生死的叮上几口。
哪怕她用头巾、口罩、面纱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蚊虫也仍然不死心,在她脑袋上、耳边“嗡嗡嗡”转悠个不停。
爬第三座山,不说孩子,就是大人都爬不动了。
浑身发软,眼前发暗,手脚都不是自己的。
但是,盛长生不准大家停下。
“人一停下就不想再动,大家一鼓作气爬上这座山再下去,便看到湖泊了,到时候再歇,加油啊!”
大家应了声,便一面喘气一面喝水,再继续往上爬。
可个个都蔫了吧唧的,士气不高。
盛长生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我给大家唱首歌吧。”
张老太心疼他,“生儿,你歇会儿吧,说话都嘴瓢了,还唱什么歌啊。”
“不碍事儿。”盛长生为了鼓舞士气,也是豁出去了。
他清了清嗓子,“我站在烈烈风中,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望苍天,四方云动
,剑在手,问天下谁是英雄……”
他嗓音浑厚,带一股豪情壮志,大家听了浑身热血沸腾,脚步也都无意识的加快了许多。
盛长生见这一招儿有用,唱得越发起劲儿。
有个年轻儿小伙子感叹,“生哥儿真不愧是秀才,作的这词儿这曲子,不知比那些所谓的才子才女好多少倍。”
赵义追问,“周良,你见识过才子才女的诗词?”
周良嘿嘿直笑,“我之前不是给方举人的公子跑过腿吗?我有幸有过一次随他去红袖招喝花酒。
那儿的头牌花魁总是和些文人雅士吟诗作乐,诗词谱成曲儿,咿咿呀呀的唱,我听着都起鸡皮疙瘩。生哥儿唱的这个,听着像是有把火在体内燃烧,那些人若听见,都得羞愧的去撞墙。”
大家听了不住点头,“生哥儿才高八斗,早些年是有些时运不济,若是他继续考科举,必定高中。”
“我一直以为曲子都是靡靡之音,什么情啊爱的不堪入耳,没想到还有生哥儿唱着让人听了浑身有力量的。生哥儿继续唱,不要停!”
“生哥儿这曲子真好听,教我们唱吧?”
盛长生停了下来,笑道,“可以啊。我唱一句,你们也跟着唱一句,可以吗?”
“可以可以,你给起个头。”
里正喊,“每个人都给我大声跟着唱。”
盛长生又唱,“我站在烈烈风中……”
人人都精神饱满,“我站在烈烈风中。”
声音响亮,冲破云霄。
赵玉兰听着响在耳边熟悉又陌生的歌声,笑着对盛佳宁说,“你爹这副好嗓子,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盛佳宁一脸自豪,“那当然。我爹以前唱的时候,也很受欢迎,人称麦王呢,可不是喊着玩的。”
张老太追问,“他在哪儿唱?也是去那些风月场所?”
盛佳宁语塞。
赵玉兰找了个借口,“他是和友人相聚时哼唱过。”
“哦……”老太太恍悟,“那麦王是什么?”
“麦王……”赵玉兰绞尽脑汁的作解释,“就是唱歌很厉害,第一名的意思。”
张老太高兴了,“嘿,我生儿就是这么优秀,做什么都是第一。”
“奶,我爹还会吹笛子、拉二胡呢。”
“那我生儿可太有本事了。”张老太笑得见牙不见眼,“佳宁,那咱俩跟着你爹唱吧,这曲儿太好听了。”
说着摇头晃脑跟着哼唱起来。
盛佳宁大声跟唱,“伤心处别时路有谁不同,多少年恩爱匆匆葬送……”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唱,不知不觉间,爬上了第四座山。
铁柱惊呼,“你们看,山脚下就是湖泊!”
大家一看,可不是吗?
湖面清澈见底,像一块晶莹透亮的水晶石。
微风吹拂,波光粼粼,泛起点点碎光,美极了。
“哇,太好看了!”
大家站在那儿吹山风,看着那湖光山色,感觉到无比的心旷神怡。
但是,一道大煞风景的声音响起,“水看起来挺深,鱼只怕不好抓啊。”
大家听了沉默了。
湖泊是美,可水这么足,确实不好捞鱼啊。
盛长生振臂一呼,“走,咱下去先把水放掉。”
大家打起精神来,“对,先别泄气。”
“不知有没有泄洪口。”
“先下去看看再说。”
所有人都深吸了口气,“走。”
小孩先一窝蜂往下冲。
嘴里“哦哦”叫着喊着,这个说“我第一”,那个说“我最先”,边争论边铆足了劲儿跑,漫山遍野都是孩童的嬉闹声。
但是下山的路湿滑,还有有不少荆棘、土坑和木头断口,一不小心就会受伤。
赵玉兰瞧得心惊胆战,“大郎、二郎、三郎,你们当心点儿……”
话音刚落,盛二郎便被一个高壮的男孩子撞了下,整个人往前扑。
“二郎!”
赵玉兰只凭着本能往前飞奔。
盛二郎不小心撞在树枝上,眼睛狠狠戳入了树枝里。
“啊!”
赵玉兰听到他的惨叫,脑袋一片空白,心跳得快要停止。
人跑到他跟前,刚好见他捂住半边眼睛抬起头。
她目露惊骇,浑身血液像瞬间被抽干,整个人从头冷到脚。
“二郎!”
她扑过去,将孩子抱住,心像被狠狠捅了几刀,浑身都在发抖。
盛二郎的一只眼睛被树枝戳了个窟窿,鲜血横流。
“我的儿,你眼睛……你该多疼啊。二郎,二郎,我的二郎啊……”
她迭声喊着,哭得撕心裂肺。
盛二郎看着她哭,感受到她的痛苦和对自己的心疼,他反而觉得眼睛没那么疼,心也很难受了。
娘的心里,有他呢。
他忍着痛说,“我、我没有关系,我还有一只眼睛。”
“你还有一只眼……傻孩子……”
赵玉兰知道孩子是在安慰自己,她更加痛不欲生。
她哭着喊着,“你才多大,为什么就要承受这些!老天爷,你有什么冲着我来啊,搞我孩子做什么!”
以前她把这多出来的几个儿子当作是责任。
可当看到孩子受伤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她和儿子是血脉相连的母子,他痛,她比他更痛的。
盛佳宁看着老妈哭,她也鼻子发酸。
她老妈是真的把这几个便宜弟弟当自己的亲骨肉来疼的。
可她都忘了,她们有灵泉水。
这或许就是人们常说的关心则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