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庄这几年生意不好，到现在也有些扛不住了，里边的陈布、杂色布都二三折出售。
盛佳宁想着一家人都没衣服穿，便好说歹说缠着盛长生买了几匹。
结果，这钱还没兑回来，兜里就又没了二两！
盛长生心里直发慌，只能安慰自己：没事儿，拢共只一个闺女，她爱花钱就让她花，不然她以后嫁了人，花的就是别人的钱了。
哪知盛佳宁又冲他讨好的笑，“爸，这布实在便宜，要不咱再……”
“闺女，咱快去钱庄，晚了要关门了。”
盛长生疾步往前走，边走边擦额头的汗。
养闺女好是好，就是有点废银子。
盛佳宁嘟着小嘴，“老爸，咱们那么多人，这么点布料，只够每人做一两身夏衣、秋衣，冬衣还没呢，还有被褥也要做。难得遇到又好又便宜的布料，咱不多囤点，多亏啊。”
盛长生一想也是，可是他囊中羞涩啊。
“闺女，咱先去换钱，一会儿再来，啊？”
“真的？”盛佳宁欢喜地挽住他的手臂，仰着小脑袋看他。
原身和她有几分相似，只是身板太过瘦弱，那小脸蜡黄，头发干枯似稻草，笑起来都可怜兮兮的。
盛长生伸手拂开她额前的碎发，语气充满了怜惜，“真的。”
盛佳宁顿时兴奋了，“老爸，那咱一会儿再买些鞋袜，奶和几个弟弟都穿着草鞋，这不好走路。对了，还有驱虫药也来一点，我们……”
盛长生冷汗直冒，这一波下来，他兜里别想有剩余。
“闺女，天黑了，咱快走。”
“哎呀爸，这些都是必需品！而且咱手上不止这点钱，路上还可以再挣的。”
“闺女，那回头在别处买，啊？”
“这里的便宜！哎，爸……”
两刻时（三十分钟）后，父女俩又出现在了大街上。
这回父女俩面容紧绷，神色严肃，走路都有些同手同脚。
因为他们身上藏了许多银子。
钱庄没给他们银票，也没给铜板，都给的银子。
为什么不给银票？
那掌柜说，现在兵荒马乱的，每个钱庄都有跑路或倒闭的可能，万一银票找不到点兑换，那就成了废纸一张。
掌柜还说，十两银子兑成铜板就有一大包，太打眼容易被抢，所以也不能多要。
父女俩听从了这位好心掌柜的建议，只要银子和少量铜板。
银元宝五两一个，父女俩每人身上就藏了二十个。
碎银子一大包，分散藏胸口和袖口，几吊钱塞入腰间。
布匹也放在了钱庄，一会儿再来搬。
父女俩身上都有点沉，又担心被人看出来起了歹心，心里忐忑，走每一步都挺艰难。
盛佳宁见左右无人，便小声说，“爸，你别那么紧张，咱俩不过各自身上揣了二百两银子罢了，对于做惯大生意的你来说，小意思。”
盛长生浑身是汗，“闺女，咱来自法治社会，法律完善，治安稳定。可这里是乱世，出了事，当官的也不会给老百姓做主，咱哭都没地儿哭。”
“那咱还是得放松点，不然这样看起来太不正常，惹人注意啊。”
“不行，我走不动了。闺女，你赶紧把银子弄空间里。”
“要找到小黑才行。”
可是，小黑的影子都找不着了。
父女俩只能板着脸，慢吞吞的往前走。
那木然的脸，僵硬的步伐，让路人以为这两人有什么大病，远远就避开了。
这倒是意外的收获。
父女俩加快了脚步。
牛大力等在城门外，见到父女俩出现，大大的松了口气。
他刚想说话，盛长生却率先问了，“有没有见到小黑？”
牛大力一愣，“它许是先回去了，我喊它，它也没理我。”
现在大家都知小黑不是普通的狗，等闲不敢惹它。
盛长生皱眉，“你没看到它扛着一头猪？”
牛大力惊讶，“扛着猪？生哥，你确定你说的小黑是一条狗？”
狗扛着猪，确实够惊世骇俗的。
但又该死的真实存在，这让他上哪儿说理去？
不过，牛大力没瞧见，估计是小黑把猪藏入空间里了。
这坑爹的货！
盛长生叹气，“先帮我去汇丰钱庄搬一些布匹过来，我扛不动了。你跟他们说，是盛长生让你来的就成。”
“布匹？钱庄？”牛大力实在没法子将这两样东西连在一起，但见父女俩很是疲惫的样子，便忍着没问，转身去了。
牛大力一身力气，五六匹布扛在肩上仍然行走如飞。
回到城门外，天色已暗。
全村人都眼巴巴的瞅着盛长生，紧张、担忧、不安，生怕从他嘴里说出不好的消息。
盛长生深吸了口气，“事情还算顺利，县令已答应帮忙解决，咱们等着便是。”
大家听了，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意，绷紧的神经松懈下来。
“有县太爷做主，这事儿妥了。”
“感谢青天大老爷。”
盛长生哑然失笑。
乡亲们真是淳朴。
在他们眼里，能为他们出头的都是官都是无所不能的清官，殊不知这只是一场交易而已。
他再次叮嘱大家，“县令已经知道何十一等人出了事。一会儿他们来人，大家都按照我这么说：他们掳走我长子，在返回的途中，马突然发疯，把人都踩死了。记住，口径要一致，别的话不要多讲，问多了就说当时吓傻了，不太记得了。”
大家连连应声。
“孩子们不容易记住，大家多教几次，再让他们复述一两遍，不要出差错。”说着他朝大家鞠躬，“麻烦你们了。”
盛大林说，“生哥儿，你再这么套，就显生分了啊。里正叔都说了，咱一起互帮互助，谁都别嫌弃谁。”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是啊，长生，你没欠我们什么，别总这么自责。”
盛长生还是给大家作了揖，感谢他们的包容。
然后，他用沉重的语气说，“我给了八十两县令摆平赌场的事，剩下的钱赔给了猪肉摊主，小黑把人家一头猪给叼走了。”
大家惊愕，傻愣着看他，像是在听天荒夜谈。
里正替他总结，“因此，你手上没钱，也给不了大家分成，对吧？”
盛长生没有说话，只用愧疚而无奈的眼神看着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