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九章半阎罗

    十三越说情绪越是激愤,攥紧的双拳暴露出根根青筋,那削瘦的肩膀也止不住的颤抖。

    云清晚的心里像是打翻了调味瓶,五味杂陈,不禁想到自己重病被困在云家当人质的母亲。她很理解十三,也心疼这孩子,从某些方面来说,他们二人同病相怜。

    但比起十三,她要幸运的多,至少只要她还留在姜家,她那虚伪的爹和姐姐还愿意替母亲治病。

    看着情绪难以自控的十三,云清晚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安抚道:“生老病死在所难免,斯人已去,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替他们好好活着,至于那异症和间接害死你父母的药贩子,相信陛下早日会查明整治。”

    “既然你已经无家可归,不嫌弃的话可以来我的食肆帮忙,也算是自力更生,只是……食肆现在正在重新整业开张时期,可能要辛苦点儿,工钱自然也没有你以前赚得多。”

    十三闻言,脸上这才多了几分欣然,一双眼睛亮亮地盯着云清晚,起身认认真真地给她作揖,道:“姐姐愿意帮十三,十三已经感激不尽,你放心,我一定帮姐姐把食肆经营好!”

    云清晚欣慰地点点头,同时心里暗暗记挂起姜煜答应帮她递上的那份奏折,不知进展如何了……

    此时,殿内的金漆雕龙宝座上,天子一袭龙袍加身,端坐高堂。他的手中正翻着一本新呈的折子,看了片刻后,忽然将折子一合,扔在了桌上,目光冷冷地扫视着朝前的一众文武大臣,整个大殿内,气压低到了极点。

    姜煜等人低着头,各怀心思,等待着这位皇帝陛下开口。

    半晌,众人头顶传来一声充满威压的冷哼。

    “好一个水涨船高,各城药价一夜之间激增,至今已有数月,朕竟丝毫不知,你们这些为人父母官的,难道也无一人知晓?若非今日姜爱卿上奏,怕是哪日京城泛了病灾朕都被蒙在鼓里!”

    天子眉头紧锁,面色冷峻,一掌怒拍在桌上,声音回荡在整个殿堂,让人不寒而栗。

    朝下无数大臣始终低着头,身体止不住震颤,不敢应声,反观姜煜确实一脸淡然。

    一名大臣略有些胆量,见无人敢答话,战战兢兢地上前,道:“陛下莫气,各位大人们并非有意隐瞒实情不报,只是起初这药价激增不过是几个贪财的无良药商私心为之,臣等也不曾想到能在短短数月时间就能影响之大……”

    “不曾想到?朕养着你们不是来听你们不曾想到的!”天子闻言更为震怒,看向站在最前的姜煜,语气稍作缓和:“姜爱卿,此事蹊跷,影响甚大,你怎么看?”

    姜煜上前一步,忽然作揖谢罪:“启禀陛下,臣有罪!”

    天子闻言,疑惑问道:“姜爱卿此话何意?”

    “其实此事臣前段时日便有所发现,觉得事有蹊跷,但因未曾查明原因,不敢轻易上奏,一直暗中调查,直至近日才有所眉目,在抓捕那几名药商时曾不止一次遇到刺偷袭,而那几名药商找到时,不约而同畏罪自尽。”

    “臣以为,药材溢价之事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只是那人……”姜煜话说一半,故意顿了顿,带着深意的目光扫过众位文臣,那意思再易懂不过。

    “姜少卿的意思是,这朝堂之中出了内鬼不成?”身侧一阵低沉沙哑的声音骤然响起。

    姜煜寻声微微转头,余光瞥向声音的主人。

    男人脸上带着一副紧贴的半脸阎罗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面具之下,那双黑眸深沉,身上自带着一种冷冽的气场,似笑非笑地紧盯着姜煜。

    方才的声音犹如淬了毒的冰冷从嗓子里挤出来,让人止不住地后脊发凉,汗毛直立。

    此人便是当朝威震一方的摄政王傅修瞑,在朝堂之中有个绰号,人称“半阎罗”。

    傅修瞑的性子,比姜煜更要阴晴不定,难以捉摸,出手狠辣,据说面具之下那张脸比阎罗还可怕。

    世人皆怕半阎罗,可唯独姜煜不惧。

    他的视线直直与傅修瞑对视,神色从容淡定,说道:“事情未有定数前,一切皆有可能。”

    傅修瞑冷笑一声,眼底晦暗不明道:“那本王便拭目以待,倒是真想看看究竟是何奸臣敢如此贼胆包天!”

    姜煜久久注视着他,没有言语。

    二人间气氛仿若有无形的刀剑正在对弈,水火难容,不分秋色。

    天子敏锐捕捉到姜煜和傅修瞑之间的刀光剑影,知晓这二人向来不和,便及时开口打圆场:“好了,姜爱卿能力出众,此事交与你大理寺一手彻查,务必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莫让朕失望。”

    “臣领命,定不负皇令!”姜煜信誓旦旦道。

    天子欣慰地“嗯”了一声,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朝。

    一道清脆的钟声响起,宫道上大臣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今日朝堂事闻。

    “你们觉得这药材溢价一事幕后指使会是谁?”

    “谁知道呢,我听说最开始溢价的是边塞附近的一座小城,好像是传了一种什么异症,不过这山高水远的,那小城还不足咱半个京城大呢,根本无人在意。”

    “我记得赵丞相的夫人不就是边塞出身的胡族吗?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也没见赵丞相有什么反应啊,该不会此事和赵丞相有关?”

    “嘘!”一位麻杆瘦小的文臣一脸惊恐地捂住了身旁口出谬言的同伴,心虚地关顾着周围,见无人察觉,这才松了口气,压低声音提醒道:“你不要命,我们还想活命呢!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若是让旁人听了去,咱们几个的脑袋都得搬家!”

    “没错,这赵丞相可是姜少卿未来的岳丈,这种顶风犯案、满门抄斩的事儿,哪个想不开的嫌命长去做啊!不管是谁,恐怕这朝堂都要掀起一阵血雨腥风了,这事儿咱们还是少议论的好,免得惹火上身,明哲保身为好!”另一个大臣紧跟着附和道。

    几人不约而同地识趣闭上嘴,低着头匆匆离开了政仁殿,殊不知他们方才所说的话,一字一句不落的全都进了姜煜的耳中。

    姜煜伫立在政仁殿大殿前,俯视着台阶下几人远去的身影,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忽然,他余光瞥向一旁,冷淡开口:“还准备听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