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换铺子
很快她便否认了这个念头。
若真是孙氏和赵明意发现了,必不可能到现在还静若无事,早就大张旗鼓地将她绑了,再按个祸乱后宅的罪名家法处置了她,怎能留她和假姜淮单独相处一夜?
难道是假姜淮?可他根本没有作案时机啊!
云清晚眉头紧锁,心底暗暗涌生出一股不安的预感来。
她不死心,开始在书架上一阵翻找。
忽然,她手上的动作猛然一滞,视线紧紧锁定在书架一处不起眼的角落。
那一层看似与其他架层别无二致,但细细观察不难发现有两卷卷宗悄悄凸出来一些。
她耐不住好奇,将那层附近的卷宗扒拉开,被小山似的卷宗堆积起来的角落里顿时显露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夹层,可夹层内却空荡荡的。
云清晚稍作迟疑,正打算伸手一探究竟,不料这时却隐约听见院子外传来细碎的动静——是下人们开始日常洒扫了。
她猛然收回了手,将被自己折腾的一片狼藉的书架回归了原样,然后悄悄溜出了姜煜的院子。
果然不出她所料,假姜淮的房间里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许和他的身份有关,而且发簪下落不明,看来日后还是要寻个机会再来调查清楚。
云清晚正想的出神,身后徒然响起一阵尖细嘶哑的声音:“二夫人,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前面可是大公子的院子。”
云清晚被这冷不丁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过身,见是侯府的管家老赢,不禁有些发虚。
这是她入府以来第一次见老赢,但听姜淮在书信里提到过一二,这老赢可是孙氏的心腹,成日冷着一张死人脸,阴恻恻的,来无影去无踪,府上下人们暗地里还给他取了个绰号“白无常”——因为天生顽疾,导致他的肤色像死人一样瘆白,不见丁点儿血色。
云清晚也是头次见到这种症状,虽早有耳闻,但还是一身汗毛直立。
她缓了缓,强装淡定道:“嬴管家,我昨夜伤口太疼,没休息好,听院里丫鬟说府上的库房里有安神香,便想着去拿一些来。”
姜煜的院子是前去库房的必经之路,她这个理由完美到无可挑剔。
嬴管家依旧冷着一张脸,眼神空洞木讷,死死盯着云清晚沉默半晌,更让人心底发毛。
云清晚不由得心里祈祷,日后千万别让她在午夜遇见老赢。
“库房的任何调度都需经过老夫人同意,二夫人还是莫要擅自调用的好。”嬴管家语气充满警告意味,随即又继续道:“老夫人唤你去院里分配铺子,跟我来。”
说罢,他也不等云清晚反应,转身就走。
云清晚温顺地跟在他身后,目光暗暗向他脚下看去,还好,双脚着地,有影子。
片刻后,云清晚被领到孙氏的院里。
嬴管家忽然顿步,转过身:“二夫人稍等片刻。”
云清晚乖顺站在院子里,直至她双腿酸麻,也不见那扇门里有任何的动静。
她心底明白,一切都是孙氏故意针对她而为之,怎会真的这般轻易就将铺子给她了?
房内。
孙氏在丫鬟的服侍下,正不慌不忙地洗漱更衣,嬴管家则像个木偶似的,一动不动候在一旁。
“老夫人,已经半柱香的时辰了。”
孙氏坐在铜镜前,看着丫鬟将最后一缕鬓发梳好后,挥手示意她退下,一旁的嬴管家心照不宣地上前搀扶住她。
“急什么,这才哪儿到哪儿,若是此时不好好磨炼一下性子,日后如何能经营得了铺子?”孙氏冷哼一声,不以为意道。
嬴管家没有顺着她的话答,而是喑哑着嗓子,面无表情地提醒道:“大公子快回来了。”
“少拿阿淮压我,我是他亲娘,他总不会为了一个害死他胞弟的丧门星和我对着干!”孙氏忽然大怒,脸上的不悦和愤恨快要溢出了屋子。
末了,她扭头看了一眼面上不见半分波澜的嬴管家,叹了口气,道:“罢了,去把地契拿来。”
嬴管家转身,从嬷嬷的手中取过几张地契,然后跟在孙氏的身后。
“吱呀——”
随着房门被人从里拉开,云清晚抬起头,见孙氏和嬴管家走出,她强忍着已经站得又酸又麻的双腿,屈膝行礼:“儿媳给母亲请安。”
孙氏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云清晚,从鼻间重重地发出一声冷哼,随后接过嬴管家递来的地契,撒气似的摔在了她的身上。
“看好了,你要的铺子,满意了吗?”
云清晚视线凝固在那些打在她身上的地契,飘飘散散地落在了地上,暗暗攥紧拳头,内心涌生出一股屈辱感直逼她的喉咙,仿佛恨不得要在她的身体里寻找到一个出口将她吞噬。
她将那股屈辱感强压下去,忍着酸涩的双腿,蹲下身捡起地契,数了数,足有三家。
看着云清晚毫无尊严的模样,孙氏更加蔑视,讥讽道:“还真是一条不要脸的狗!”
说罢,她一脸厌恶的转过身要走,不想再看到云清晚那张脸。
不料这时,云清晚忽然开口:“等等!”
孙氏皱眉,泛起不耐烦和疑惑,回身上下打量着云清晚。
铺子都给她了,又要闹什么幺蛾子?难不成是嫌不够?这个女人果然贪得无厌!
没容她继续想下去,便听云清晚迟疑了一下,继续道:“儿媳多谢母亲给的三家铺子,只是……只是这铺子是城西百里街的……能否给儿媳换几间铺子?”
满城的人都知道,城西百里街地段偏僻,附近人户稀少,且出行也不便,所以几乎无人问津,曾也有过不胆子大不信邪的去开过铺子,可无一例外没撑得过三个月,孙氏故意分给她百里街的铺子,是何意图可想而知。
她就知道,孙氏哪有这么好心!
而孙氏也未曾想到,一个小县城出身的庶女,竟会对京城地段了如指掌,她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
“怎么,百里街的铺子便不是铺子了吗?云清晚,做人不要太贪得无厌,你现在就是一条在侯府苟且偷生讨饭吃的狗,若不是阿淮替你说话,你早就去给阿淳殉葬了!”
“况且,你可别忘了,这铺子也是看在阿淮的面子上给你的,轮得到你挑三拣四吗?你若是嫌弃不想要也可以,我将这铺子收回,但若是日后再让我听见你提到铺子的事,休怪我缝上你的嘴!”
孙氏的面目逐渐狰狞,语气也越发狠厉起来。
就在这时,院门口忽然响起一道声音:“阿娘这是要缝谁的嘴?”
几人寻声愕然回头,正见姜煜一袭玄衣,步履清风而来,面上竟瞧不出半分昨夜重伤过的痕迹。
云清晚的视线紧随着他,联想到今早的不道而别,以及卧房的夹层和消失的簪花,心里有诸多疑问想要问他个清楚。
姜煜的余光似乎能直接看穿她心底的想法,但显然,他在刻意回避。
他无视云清晚,绕过她身旁,径直走上台阶,搀扶住孙氏。
“一大早进门便听见娘要缝别人的嘴,不知发生何事,竟惹娘这么大火气?”姜煜一副体贴孝子模样。
孙氏这人,虽尖酸刻薄,蛮横跋扈,但在自家孩子面前却是极其注意塑造一个慈母形象,所以在听到姜煜这么问时,她有些慌了神,赶忙将一切都推脱到云清晚的身上,指责道:“还不都是你的好弟媳,娘答应你给了她几家铺子,怎料她竟如此贪心不满足。”
云清晚见状,也急忙跪下解释道:“母亲误会儿媳了,这几家铺子不似其他铺子,儿媳只是担心自己能力不够,会给辜负了母亲的信任,所以才想着求母亲换几间省力的铺子。”
云清晚低着头,惶恐不安地攥着手里的地契,那模样甚至可怜又无辜,将孙氏给生生气笑了。
“你这么说,倒显得是我欺负你了?”
“儿媳绝无此意,是真真切切为侯府考虑!”云清晚诚恳道。
“弟妹,母亲分的是哪几间铺子?”姜煜及时打断了二人的修罗场。
云清晚老实回答:“城西百里街。”
“百里街的?”姜煜闻言挑了挑眉,看向云清晚的眼神中掠过不易察觉的趣意。
这只兔子果然狡猾!
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拉着孙氏道:“娘,孩儿今日在外听到一则消息,有一批西域来的富甲行商进京,打算落脚在百里街,且准备长住下去。”
“那又如何,谁不知百里街……”孙氏不以为意,旋即反应过来了什么,瞥了一眼云清晚,赶忙收了声。
见孙氏没意会他的意思,姜煜索性直言:“百里街之所以没有商铺经营的下去,主要原因是地处偏僻,门户稀少,且那些铺子太过普通,京城处处都能寻得到同样的,可这些西域行商不同,他们人多且对百姓来说新奇的很,若是他们真的在百里街稳居下来,这百里街日后必定是另一番景象。”
“到时百里街的那三家铺子,也定会成为我们侯府在百里街站稳脚跟的根基,倘若真被弟妹经营倒了……”
姜煜故意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云清晚,嘴角含着意味不明地笑,“对侯府也是损失啊!”
“……”
云清晚嘴角抽了抽,这个假姜淮,还真是不会放过一丝损她的机会,这番巧舌如簧的功力也不比她差到哪里去,说的她都快后悔提出换铺子的事了。
孙氏显然被他怂恿的动心,犹豫了片刻后下定了决心:“罢了,我儿说的对,侯府的家财来之不易,绝不能让某些外人挥霍干净。老赢,去把南盛街的地契拿来。”
“是。”
嬴管家应声,无声无息地退回了房间,片刻功夫后便拿着几张新的地契走了出来。
孙氏接过地契,举在云清晚的面前晃了晃,冷声道:“想换铺子可以,有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