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你父亲此遭遇害身亡,姨母又双腿尽废,眼下侯府正值风雨飘摇之际,旁人姨母都无法全然相信,唯一能够托付的只有你了!”
字字殷切,句句真心。
被姨母紧紧攥着手的沈浮光神情恍惚,面色怔怔,她真的重生了。
她回到了二十岁这一年,眼看着婚嫁之日来临,父亲和姨母去京郊为自己祈福,回来的时候却遭遇匪徒,父亲尸首全无,姨母双腿尽废。
煊赫一时的武平侯府顿时陷入外有群狼环伺,内有族人们虎视眈眈的危机之中。
“浮光,姨母在和你说话呢!”
一道含着不满的怒声让她回过了神,转过眸子看向了躺在床榻上满脸憔悴的蔻姨母身上。
蔻姨母舒缓了声音,泪水顺着脸颊落了下来,轻声道:“你父亲不在了,我真是恨不得现在就跟着他一起去,可你弟弟妹妹还小,你弟弟青松承爵之事还要依靠你来走动安排,还有你妹妹青月的亲事也是姨母放心不下的,你要是现在嫁了,剩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只能够任由他人欺凌了——”
一直面无表情的沈浮光听到弟弟妹妹时怪异的笑了。
是啊!
她怎么能够忘了她的弟弟妹妹呢?
上辈子,母亲因病早亡,父亲发誓不再娶妻,身为母亲庶妹的蔻姨母不顾流言蜚语,只身入侯府照料尚在襁褓中的弟妹多年。
数十年如一日!
这一举动不止感动了她,更让父亲松了口,让姨母能够成为继室。
只是没想到就在她即将大婚之时,父亲和姨母在去寺庙的路上遭遇了匪徒,父亲丧了命,姨母也断了腿。
她愧疚又悲痛万分,在姨母的怂恿下当众立下誓言,表示愿意退亲不嫁,以女子之身撑死侯府的门楣。
而后,她取出母亲留给她的嫁妆,上下打点,周旋于群狼虎伺之间,把弟弟沈青松承爵的路铺的坦坦荡荡,让他毫无后顾之忧。
又因为妹妹一句想要成为皇后,而不惜一切帮她登上后位!
可是后来呢?
她正打算功成身退,游历山河,为自己而活上一活的时候。
她的那一双弟妹在送行宴的酒水里下了迷药!
她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四肢被斩断,又强行被灌了哑药!
她宛如废人一般被困在了后宅的一处破落院子里。
沈青松和沈青月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姨母走进来时,脸上的冷意让她至今想来仍旧不寒而栗。
她双眼含泪,嘶哑着朝着三人吼着,却只有呜呜的声音——
她想不通,她半辈子都在为他们筹谋,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沈青松冷笑着为她解惑,“长姐,你是为我着想没错,可是府中上下都以你为尊,你若是什么时候想要把我的东西拿回去,轻而易举,只有将你困在这里,弟弟才能安心啊!”
她已经决定离开,而且又怎么会抢弟弟的爵位?
沈青月神色怨毒,“长姐,你当初不肯嫁给睿王世子也就罢了,偏偏也不肯让我嫁,你既然不肯让我和良人厮守,我自然也不能让你的余生好过!”
睿王世子是京都中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家中更是一团乱糟,哪里是什么良人?
而且这不也是姨母的主意吗?怎么最后妹妹怨恨上了自己?
况且后来因为妹妹一句想要皇后之位,自己不惜一切帮她如愿以偿。
她为何还要这么对自己?
不过接下来更加让她震惊的是弟弟妹妹走后,她看到蔻姨母从轮椅上站起身,一步步走向了自己,笑着问:“怎么?很震惊我并未双腿残废?”
蔻姨母的手抚摸在了她的脸上,让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浮光啊,你生来就聪慧过人,这么多年我要是不装成废人,你怎么可能甘心退亲,留在府里成为我的刀刃,为我所用呢?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让我亲生的孩子登上高位!往后无忧啊!”
蔻姨母笑的志得意满的对她道:“不过你既然没有了利用价值,余生就好生的留在这个院子里,体会体会我往日困在床榻之上不得起身的痛苦吧!”
什么?
她亲生的孩子?
难道青松和青月不是自己同父同母的弟妹?
难道姨母早就和父亲有了首尾?
那母亲生下的孩子呢?
自己经营半生,竟然被眼前人蒙骗至此,一切都为她人做了嫁衣!
她目眦欲裂,流下了两行血泪,恨不得啖其血肉!
她好不甘啊!
“大小姐,大小姐?你怎么了?”
一道尖厉的声音让沈浮光回过了神,她顺着声音抬起眸子,就看到了站在床边紧皱眉头,神色不满的肖嬷嬷。
“大小姐,夫人在和你说话呢?你怎能频频走神?这般行事作风哪里是对待长辈该有的态度?”
肖嬷嬷是蔻姨母唯一带入侯府的仆从,行事泼辣,动辄打骂下人,即便对她也是屡屡不敬。
可念在肖嬷嬷是姨母身边人的份上,自己从前对她也是礼让三分,却让她顺杆子上爬,愈发不懂礼数。
仔细想来,肖嬷嬷的行为恐怕都是出自蔻姨母的授意,帮她说出一切她方便说出的话,做一切不方便做的事!
沈浮光收敛心神,转眸看向了蔻姨母,“姨母放心,我会回绝睿王府提议的热孝成亲一事。”
蔻姨母攥紧了她的手,泪水涟涟,“浮光,姨母知道你孝顺,可你有三年孝期要守,世子怎么可能愿意等你?不若趁着今日是你父亲头七,你一会儿当众立下终身不嫁的誓约,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取消了亲事,你觉得如何?”
是了,她要是嫁了出去,既会把母亲留给她的嫁妆带走,又有了夫家作为牵挂。
怎么还会成为她手中刀刃,一心一意的为她的儿女筹谋?
“姨母这法子着实不错。”沈浮光眼中闪过一道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