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让我叫他姐夫了!”
阿瑟斯指着谢桀,气得脖子涨红,向阿赫雅告状的声音愤愤不已:“真笑死人了,他谁啊?在北戎养个病养出幻觉来了吧!”
然而阿赫雅只是咳了一声,默默地望着阿瑟斯,直到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说的是真的。”阿赫雅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在阿瑟斯复杂的眼神中,缓缓开口,“我们确实和好了。”
她不是喜欢逃避的人,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就干脆说个明白。
话音落下,仿若晴天霹雳,校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阿瑟斯沉默了许久,慢慢红了眼睛,半天才艰涩地问:“那你要选他吗?”
北戎与大胥相隔千里。
他好不容易接回来的姐姐,好不容易盼到的团聚之日,又要这样化成烟了?
阿瑟斯接受不了,他狠狠地瞪着谢桀,目光充满敌意:“他凭什么?他先前那么欺负你,难道就一笔勾销了吗!”
谢桀眼神微沉,抿了抿唇,缓步走到阿瑟斯面前。
“从前种种,是我有错。”他低下头颅,肃声道,“我以性命起誓,日后绝不会再让阿赫雅受半点委屈。”
“请北戎王放心,我是真心将阿赫雅视为妻子,愿遵循北戎之习俗,遣散后宫,千生万世,只此一人。”
谢桀双手相合,向阿瑟斯郑重行了一个礼。
他多年为帝,早忘了向别人低头是什么滋味,如今行起礼来,还带着几分生疏,却是当真诚心,板板正正。
阿瑟斯凝视着谢桀的身影,只觉得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逃避似的别开眼睛,呆呆地望向阿赫雅:“你真要跟他走吗?”
“那、那我呢?”
他本来都想好了,就在北戎为阿赫雅挑一个听话好看的驸马,入赘在王都,等有了叫他舅舅的小孩子,他便教他们骑马射箭。
他们还能热热闹闹地过日子,一家人好好的,就像从前父王母后还在时一样。
他不是不愿意阿赫雅追求幸福……只是一想到,日后再见姐姐,便如登天之难,心里怎么也过不去那一关。
“非得是他吗?”阿瑟斯抓住阿赫雅的衣袖,就像很小的时候,他跟在姐姐身后,怎么赶都不肯走,倔强地问,“不能换一个?哪怕换十个,百个……只要你在北戎,我总能护着你。可你若去了大胥,他给了你委屈受,我又要如何在千里之外,替你讨回公道?”
“我才是姐姐,你的骑射诗书,大半还是我教出来的。”阿赫雅轻声道,“怎么就要你来护着才行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住鼻尖的酸意,揉了揉阿瑟斯的脑袋:“你放心,我心中有数。”
“我已经与他说好了,只是与他一同凑合着过日子,只要我想,还是随时可以回来看你。”她哄着弟弟,“等我哪一日厌了他,还能拿着和离书,回北戎来,到时候,只怕你还要嫌我呢。”
阿瑟斯闷闷地不吭声,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又都哽在喉头,怎么也不能出口。
他清楚姐姐的性子,只要是她下定了决心做的事情,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就如当初她毅然决然入了大胥,又能抛下一切逃归北戎,如今她也会毫不动摇地选择相信谢桀,与他回去。
退一万步说,哪怕他死缠烂打,硬是拖住阿赫雅的脚步,难道就能开心么?
这是他的姐姐,不是他因喜好不舍,就可以撒泼打滚留下的物件。
他已经过了那个抱着喜欢的东西不肯放手的年纪,自然也不会为了私心去逼迫阿赫雅,让她在胞弟与爱人之间为难。
“我知道了。”阿瑟斯的声音有些哽咽,定定地盯着阿赫雅看了一会儿,忽然转身就跑。
谢桀下意识跟了一步,却被阿赫雅拦了下来。
“让他安静一下吧。”阿赫雅叹了口气,“阿瑟斯最是重情,他小时候……”
她顿了顿,忽而摇了摇头,望着阿瑟斯背影消失的方向,呢喃道:“这次怕是真要气得狠了。”
谢桀从身后揽住阿赫雅的腰肢,弯下腰,紧贴着她咬耳朵:“那我想办法,哄哄小舅子。”
“你?少火上浇油,我就谢天谢地了。”阿赫雅转过头,斜斜睨他一眼,没放心上。
谢桀勾唇,朝周忠瞥了一眼。
周忠打了个激灵,立即懂事地点点头,转身就走。
片刻后,一匹马离开营地,顺着阿瑟斯离开的方向而去。
阿瑟斯并没有跑远,只是寻了个没人的地方,闷闷地往水里扔石头打水漂。
直至马蹄声近了,他才慢一步抬头,见到一张笑得欢快的脸。
“阿瑟斯!”玉钩勒住马,朝他招了招手,微微压下身子,居高临下地朝他歪了歪脑袋。
她背着日光,发梢泛着金,鬓间北戎贵女赠送的玛瑙珠带与大胥的玉簪金钗间错着,却丝毫不让人觉得突兀。
阿瑟斯愣了愣,下意识问:“你怎么来了?”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的去向,玉钩怎么能这么快找到自己?
他被玉钩的笑容带得有一些晕乎,难道这就是情人之间的心有灵犀一点通么?
“听说你闹小孩子脾气了,来看看。”玉钩并不为旁人掩饰,翻身下马,挤挤阿瑟斯,与他并坐,“怎么了?”
阿瑟斯一听这个描述,就明白过来,定然是谢桀给玉钩传的消息,脸色立即垮了下去,嘀嘀咕咕:“多管闲事。”
“说我吗?”玉钩挑眉。
“不是!”阿瑟斯立即解释,“你能来找我……我很开心。”
他又叹了口气,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扔到水里,“我只是有一点不舒服,等我自己调整过来,就好了。”
“凭什么要你自己调整?心里不舒服,当然要让别人更不舒服。”玉钩耸了耸肩,坏笑着,“大胥习俗,未婚夫妇成亲前不能相见,你从明日开始,就派人紧跟着他们。”
“用不着两日,我们陛下肯定比你难受多了。”
阿瑟斯眉眼松开些许,缓缓舒出一口气:“治标不治本罢了。”
“喜欢的事情,怎么治本?”玉钩看了看他,劝慰道,“你王姐睡都睡了,总要对人家负责的。”
阿瑟斯被她哽住,愤愤地又扔了一块石头:“睡了就要负责?那怎么不见你……”对我负责?
他话还没说完,唇上忽然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让他睁大了眼睛。
“也没说真不负责。”玉钩朝他弯眸,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