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云没想到还有这茬,惶然地看向谢缘君。
谢缘君面色微微发白,袖子下的手指紧紧攥在一起,心中一片纷乱。
她若是此时阻止,便是不打自招。可若是放任金吾卫去查,那阿姜这步棋就算废了!
谢桀瞥了谢缘君一眼,忽而冷笑,指节在桌案上重重一敲:“查!”
金吾卫们领命而去,琼枝殿中顿时空了大半。
“即便阿姜身上查不出问题。”谢缘君闭了闭眼,骤然发难:“可‘醉花间’这种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的毒药,宫中有几人能配?”
“阿赫雅。”谢缘君深吸了一口气,猛然抬头,看向阿赫雅的眼中寒气横生,“上一个中‘醉花间’的人是林昭仪,那可是你的好姐妹。我听闻,她垂危数日,幸得你解毒,才能苏醒。”
“向来只有知毒才能解毒,你能解‘醉花间’,自然也清楚它的配方。”她将矛头直接指向了毒药的来源:“阿赫雅姑娘手段高超,从前能如何从御医院私取药材,如今就能如何配置毒药。”
阿赫雅眼神暗了下去:“说我从御医院取药制毒,有什么证据?不如问问太医吧。”
她抬眼,目光落在徐广白身上。
徐广白与她对视一眼,微微颔首,缓步走了出来。
他拱手,向谢桀低下头,恭恭敬敬道,“阿赫雅姑娘并不曾令人去御医院取药。御医院中,凡药物支取,皆有记录,若有少缺,定是可以查出来的。”
“反倒是清凉殿……曾有宫人接近太医们,调取过林昭仪的医案,打听‘醉花间’的制法。”
阿赫雅看向谢缘君,眸中一片凉意:“好一个恶人先告状。”
“既然如此,就让金吾卫查个清楚。”她的声音不轻不重,含着威势,“看看到底谁心怀不轨,谁有意投毒。”
谢缘君眼皮子猛地一跳,心头大震。
整件事情发展到现在,一切仿佛都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
就好像,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做好的局。
她走出的每一步,都被算得干干净净。
谢缘君深深吐出一口气,眼神闪烁不定。
便见第一批前去清凉殿搜查的金吾卫端着一个木盘,大步走入殿中。
“清凉殿厨房中剩余的糯米皮、豆沙馅等一应食材,经过查验,皆无毒。”为首的金吾卫朗声复命,“宫人共计六十人,已经分别收押,正在加急审问。大小宫室二十余间,经过搜查,于宫女绿云房中发现尚未晾晒完成的参片一袋,其余宫室皆无异常。”
谢缘君听到参片二字时,瞳孔微缩,下意识直起腰,又很快强压着放松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清凉殿没有问题,也该搜搜琼枝殿了吧?”
阿赫雅望向她,语气沁着嘲意:“缘君娘子,食材无毒,证明的是我与阿姜的清白。然而你的贴身宫女绿云,可是大有问题。”
参片算不上极珍贵,却也不是一个小小的宫人可以藏下一大袋的药材。正是因为有异常,才会被金吾卫特别注意。
“前日,御医院负责晾晒药材的杂役太监也丢了一批参片。”阿赫雅扯了扯嘴角,“只怕,御医院丢的,和清凉殿多出来的,正是同一份吧。”
从联合林无月,准备诱引谢缘君对昭宁下手,主动暴露之时,阿赫雅便已经让柳奴盯紧了清凉殿。
谢缘君从御医院拿走林无月的脉案,自然不可能是当摆设用的。御医院的诸位太医都有徐广白注意着,没有异样。
那只能说明,谢缘君准备用一些旁的见不得人的手段了。
柳奴在清凉殿外盯了几日,果然看见宫女绿云在夜晚离开,去御医院偷走了晾晒中的大半参片,给负责处理这些药物的杂役太监留了信件。
杂役太监手脚不干净,常常私下扣留药物,卖钱换酒。此番失职丢了东西,怕牵连到自己身上,当然不敢声张,而是照着绿云的信纸上所写,帮谢缘君处理好了‘醉花间’的药材,调配磨粉,最后将成品放在假山后,由绿云取走。
阿赫雅微微昂着下巴,居高临下地凝视谢缘君,目光锋利如剑:“绿云半夜偷盗御医院药材,以此要挟负责晾晒看管药材的杂役太监为你们制作‘醉花间’,物证除了那袋参片,还有一样——”
“绿云不敢露面,只给杂役太监留了信件。”她声音里满是冷意,“这封信件上的字迹,就是最大的证据!”
“这不可能!”谢缘君脸色扭曲了一瞬,死死地瞪着阿赫雅,语速很快,“绿云是我心腹,亦是看着昭宁长大,她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你又怎会知道绿云做了这些?既然知道,又为什么不阻止?你是何居心?”
谢缘君怒声,却分明色厉内荏,眼底发虚,“分明就是你在故意设计陷害!”
“陛下。”就在此时,往御医院问话的金吾卫也回来了。
金吾卫显然也听了一耳朵谢缘君的话语,此时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半跪复命:“经过查问,御医院佘太医与在院中做事的药童皆指认,称缘君娘子身边的宫人绿云曾经以关切之名,要走林昭仪的医案,我等翻阅过,‘醉花间’此毒的制作方法,也在医案之中提及。”
因此,看过林无月医案的绿云,是知道毒药制法的。
“那块糕点……是绿云给我的。”昭宁挣开了谢缘君的手,鼓足勇气,捏着手站出来,“我也是证人!”
事情闹得这么大,已经不可收场了。她不能光看着阿赫雅姐姐孤军奋战。
“这块糕点,是我一路亲手带来琼枝殿的。”昭宁眼尾有些红,却还是强撑着:“如果做糕点的阿姜是无辜的,那剩下经手过的人,就只有绿云了。”
昭宁的声音落下,绿云顿时一窒。
长公主亲自开口指认……这就是将她钉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