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直了些?
何相眼中一片阴沉,半晌,才冷冷吐出两个字。
“不敢。”
阿赫雅微微勾唇,眼中充满了戏谑。
何家自家的家教尚且如此,有何面目在这殿堂之上,对君王指手画脚呢?
谢桀此时才缓缓放下酒杯,点了点阿赫雅的额头,语气不明地斥了句:“顽皮。”
当众落丞相的面子,在他口中,也不过是一句顽皮。
君王的偏向如此明目张胆,让殿下的百官都沉默了下去。
阿赫雅眉眼弯弯,案几下的指尖顺理成章爬了过去,借着遮挡,勾了勾他的衣角。
“陛下。”她压低了声音,眸光亮晶晶的,仿佛一只恶作剧成功的猫儿骄傲地翘起尾巴,向饲主炫耀自己的能干,“我做得怎么样?”
“很聪明。”谢桀低低地笑了一声,反过来擒住了她的手,捏在指间把玩,不经意又暧昧横生,叫人耳根发烫。
底下还跪着黑压压的一片,上头的两人却已经咬起了耳朵,半点没有避着旁人的意思。
德妃望着自家父亲的身影,眼眶忍不住微微发红,眸里的怨怒愈发深重。
那该死的狐狸精!
最后还是淑妃端着笑,轻轻咳了一声,算作提醒:“陛下。”
谢桀这才回过神一般,略一挑眉,似是惊讶:“诸位爱卿怎么还跪着?”
“正是年节,如此做派,成什么样子?都起来吧。”
他低沉的声音似是含笑,又带着警告。
何相眼中闪过几分隐晦的沉色,见他态度如此强硬,心知讨不到好,只好沉默着起了身,重新落座。
其余官员面面相觑,连忙也跟着退下了。
谢桀居高临下,望着下头如鸟雀散的滑稽场景,眸光晦暗,隐隐带着嘲弄。
他略一抬手,周忠便上前一步,唱道。
“陛下赐宴——”
随着这一声传出去,钟鸣丝竹响起,乐声绕梁。宫人们列队而来,手中端着各色珍馐,为众臣一一上菜。
气氛顿时一片祥和,谢桀先行端酒,示意诸臣共饮一杯,其乐融融,仿佛方才的争执从未出现过。
林衡率先上前,举杯躬腰,语气里带着笑意,显出几分亲近:“臣敬陛下。”
“愿陛下万年,山河永固。”
谢桀也抬手示意,状似抱怨,声音里分明带着愉悦。
“年年都是这一句,子均啊,敷衍朕也不知道找些新花样。”
子均,是林衡的字吧?
阿赫雅缓缓歪了歪头,从饭菜中抬起眼,望向谢桀,忍不住勾了勾唇,面上浮出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这种场合,臣子敬酒的顺序也颇有讲究。
按理来说,自然应该由百官之首的丞相第一个来。
林衡不仅抢了先,还与谢桀一唱一和,就差把君臣和睦四个字刻在脸上了,将何相置于何地?
这举动,若说没有谢桀授意,她是不信的。
她顿了顿,将目光投向何相,果然见他脸色不大好看,再看看德妃……哦,筷子都快撅断了。
下头的官员们都屏声静气,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出半声。
淑妃倒是紧接着也举了杯,笑吟吟的,眸光温柔如水:“臣妾也祝陛下万年。”
阿赫雅咳了一声,险些没能克制住笑。
不愧是淑妃,这手落进下石用得好啊。
何相叫林衡压了一头,连带着德妃也没能抢先。
何家今年算是被彻底落了脸。
阿赫雅乐得火上添油,拉了拉谢桀的衣袖,笑得活像只偷吃了什么零嘴的猫儿:“陛下。”
“我也敬你。”
“敬酒要说敬酒词的。”谢桀微微垂头,目光落在她身上,眉眼之间的锐色顿时缓和了许多。
他嘴里这样说,语气却更像是调笑,示意周忠重新为他添上一杯酒,斜斜凝视着阿赫雅,戏谑地开口。
“说几句好听的,朕再考虑考虑,喝不喝你这杯酒。”
“陛下万年,江山永固。”她鼓鼓脸颊,哼了声,娇嗔似的,指尖戳戳他,“可以喝了吗?”
“拾人牙慧。”谢桀声音低沉,捏了捏她的脸,悠悠道,“再换一句。”
“没有了!”阿赫雅甩了甩头,把他的手甩下去,愤愤的样子宛如炸了毛的小猫,伸手就要去夺他手中的酒杯,“您别喝了!”
“阿赫雅。”
谢桀将酒杯抬起来,躲过了她的小猫爪子,无奈地摇头:“怎么这般玩不起。”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翻过来给她看,语气里充满了笑意:“满意了?”
阿赫雅这才收回手,满意地点点头,又将目光投向德妃,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洋洋。
不来敬酒吗?
她用口型这样说,挑衅的模样叫德妃恨得牙根痒痒,又碍于场合,只能强行压下。
“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谢桀低沉磁性的声音忽而响起,带着酒气的灼热呼吸喷在她的后颈上,叫阿赫雅吓得险些跳起来。
她瞪圆了眼,转头去看谢桀,窥见他脸上的好笑,顿时心虚地别开脸,左看看又看看,就是不肯与他对视。
“您说什么呀?”她的声音软绵绵的,大约是喝了酒,面上隐隐有些发红,显得愈发诱人。
仿佛一只猎物试探似的伸出一只爪子拨弄,丝毫不知已经暴露在了捕食者的视域中。
谢桀的目光凝在她朱红的唇上,逐渐幽沉下去,暗色翻涌着,暴露了他内心的欲望。
他又喝了一杯酒,似笑非笑。
“乖一点,今天够了。”
显然,年宴上的一切,只是个开始。
他是个善于布下棋局的掌控者,今日的子已经落下,不需要更多画蛇添足的举动。
阿赫雅收敛了眼中的情绪,状似懵懂,扯着谢桀的衣袖,将他往自己的方向一拉。
常年征战的帝王身上的气力,岂是她轻易可以撼动的?她这一奋力,不但没能让他摇晃少许,反而将自己扯得一个踉跄,整个人几乎扑到了他的身上。
“陛下。”
她吐着酒气,指尖缓缓往下,顺着他的腹撩拨,眸里一片迷蒙,泛着水光,微微咬着下唇,让那片丹色愈发鲜艳欲滴,引人采撷。
“我不乖嘛?”
她勾唇扬起一个笑,似是已经醉得失了神,望着谢桀的眼底逐渐涌上晦涩,指尖却是轻轻勾了勾。
高高在上的君王啊,你凭什么如此平静呢?
她偏要将他拖入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