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孟文平不懂是为何,如今知道了真相,他终于明白。

    原来父亲,早就告诉过他,他的身份了。

    光线透过门窗扫在孟文平脸上,他疲惫的握住金盘的小臂,强撑着站稳身形。

    金巧淡漠的看着自己夫君陷入无尽痛苦,神色异常平静。

    几乎可以说的上冷漠了。

    她眉头微蹙,温柔秀气的五官浮上一层假面,像是斥责做错事的孩子。

    “夫君又在说胡话了,老夫人只有两个孩子,槿儿如今立了女户,我们大房姓孟的子嗣,也就只有夫君一人了。”

    她顿了顿,然后抓起孟文平颤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下一代家主,自然也姓孟,夫君不期待我们的孩子吗?”

    她捏着帕子站在寒风中,看起来像是求夫君关怀的小可怜,语气温柔还带着娇嗔,说出口的话却一字一句温柔成刀,像是淬了毒的匕首,直指孟文平的软肋!

    孟文平只觉得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直冲脑门,浑身的血色都在一瞬间被抽离。

    她竟然拿孩子威胁他!

    孟文平突然伸手按住小腹,胃里翻江倒海,几乎就要呕吐出来。

    当年刚成婚的时候,孟文平多期盼孩子,今日就有多恶心!

    孟文平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仿佛被逼到了绝境。

    曾经对金巧最后一丝信任和怜惜,彻底被搅碎,揉烂,一丝不剩!

    他脸色狰狞,近乎粗暴的一把握住金巧脖颈,手背上的青筋暴起,面色狰狞几乎是狂怒!

    “你做梦!”

    女子的脖颈纤细柔软,仿佛轻轻一折就能被捏断。

    金巧下意识的抓住他手腕,呼吸急促,瞬间面色涨红。

    她跌跌撞撞几乎是一把被推到了门板上,腰背传来刺骨的闷痛。

    春晓护主,着急的扒拉着孟文平的胳膊,想把他拉开,尖锐的哭喊着:“少爷!你是要在府里杀人吗?!”

    金盘见状一个手刀下去劈晕了他,甩了甩手嫌恶的说了句:“碍事!”

    金巧挣扎着想要摆脱他,却怎么也推拒不开,眼眶逐渐充血赤红。

    终于,在她快要失去力气之时,感受到了脖子上的松动。

    她扯起嘴角,语气鄙夷道:“夫君一心为妹妹不公,却不知道你那无辜的妹妹,根本就是先家主在外头生的一个野种!”

    脖间的力道陡然松开!

    金巧捂着脖子又咳又喘,身子剧烈的颤抖着。

    她嗓音沙哑,声音轻的像是听不见。

    孟文平却在那一瞬间,感受到了震耳欲聋!

    野种?

    什么野种?孟文平突然感到了一阵眩晕,眼前雾茫茫一片,只剩下野种那两个字不停在耳边回荡。

    那两个字,像是敲入湖心的涟漪,越荡越大!

    他脑海中轰然炸响!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

    金巧捂着脖子嘲讽道:“夫君知道我在说什么!”

    她厌烦透了孟文平这副天真无能的模样!

    “老夫人为了夫君,百般算计!才将那野种嫁了出去,你倒好,一门心思的为她和自己的亲生母亲做对!”

    金巧满腹怨气,恨极了孟槿!

    若不是孟槿,孟文平不至于与她离心!

    她只不过是知道了真相,站在老夫人那边而已,就被他指着鼻子骂她践踏了自己的信任,肆意拿捏利用他。

    甚至为此三个月不回府,让她受尽了冷落和笑话!

    温柔无辜的假面陡然裂开,金巧几乎是嘶吼出声:“她只是一个野种!”

    孟文平被这铺天而来的真相惊的连连后退,膝盖一软就跌在了金盘怀里。

    他伸出手下意识的想抓些什么,试图再站起来,可最终,只是在空中徒劳的挥了挥,就无力的垂了下去。

    他下意识的摇头,怎么会呢?肯定是听错了,他享尽了母亲的偏爱,让妹妹受尽了委屈。

    他纨绔混账,装作什么都不懂的败坏家产,花天酒地,就想让母亲对自己失望,然后多看妹妹一眼。

    这么多年,他对妹妹受得苦无能为力,无法挽回。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怪不得这么多年,母亲对槿儿诸多苛责!

    甚至在她刚及笄的时候,就要将她卖给别人做小妾。

    以前孟文平不懂,为何母亲会狠的连亲生女儿的婚事都要算计!

    他孟家何时需要出卖儿女的婚事谋路?

    如今……一切都明白了。

    原来,他和槿儿根本就不是亲兄妹!

    父亲真正的孩子,被母亲联合纪管家搓磨了十几年,被这群靠着孟家才能吃香喝辣的主仆,背后满怀恶意的唤着野种!

    而他这个真正的野种,却心安理得的享受了原该属于她的一切!

    所以,孟家这座高门大厦肮脏腐朽的源头,都是因为他!

    孟文平僵硬的笑了,那笑意同金巧一样,好似带了假面,尽力伪装着他的无助。

    只是,眉目间那一丝凄凉到底还是出卖了他。

    父亲,你看到了吗?

    你会不会后悔?把我当亲儿抚养?

    他艰难的扭头,看着金盘近乎绝望的说了一句:“我们走——”

    金盘一把拽过自家少爷的胳膊,搭在自己肩头,闷声撑起他,干脆利落的离开。

    只剩金巧一人靠在门框上,死死的盯着孟文平的背影,满脸怨恨!

    ——

    寒山寺坐落在应县边界,蔓延而上的石阶足足有两千层。

    孟槿来惯了这里,倒不觉得累。

    孟瑛却是气喘吁吁,他本来就瘦弱矮小,胳膊上都没几块肉,也就这些日子被当成少爷照顾,脸色才白净了许多。

    平安笑着提起他的衣领打趣道:“吃的跟猫儿一样少,连个山都爬不动,还说要保护小姐。”

    双喜玲珑几个哈哈笑了起来。

    孟瑛捂住了自己的脸,耳根寸寸泛红。

    太丢人了!

    孟槿本来一路心事重重的,见他捂着脸害羞,也难得带了几分笑意。

    平安笑归笑,看他唇色都泛白了,心里心疼到不行。

    略微一弯腰就把人背了起来,还顺手掂了掂,半点不嫌重。

    石阶旁边的树林里,两道身影悄无声息的窜的极快。

    许西低声说了句:“都督,是孟娘子!”

    莫茺一个箭步跃到树梢,扒拉开枝叶往外看了看,有些疑惑。

    寒山寺位置偏僻,香火不盛,脚程也不好走,她怎么会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