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宋喜很快就扶住一边的墙壁，及时稳住了身体。
她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他们。
江凛站在陈落薇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眼神温柔缓和。
“怎么一个人来了？你不知道很危险？”
“师兄……”陈落薇双眼清澈，“我就是想你了。”
说到最后，她的脸又红了起来。
江凛亲自把她的行李拉了进来，他直接带着人进了他的房间。
是个豪华套房，但宋喜却觉得很膈应。
从头到尾，江凛都好似没有注意到她。
直到关门声传来，宋喜才慢慢地回过神来，手指甲差点掐断。
陈落薇大半夜飞到这里来，这是何等的情深意重。
江凛那么冷硬疏离的人，眼底的心疼都要溢出来了。
宋喜说不羡慕是假的。
……
陈落薇不是秘书处的人，但是人既然来了，那也就没有再走的道理。
江凛直接就把人交给了宋喜。
他眼神严厉。
“这边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就让落薇跟着你学习一下如何处理紧急事情。”
宋喜没有理由不答应，只要一天没有解除那份合同，她在江凛面前就是没有自由的。
宋喜也不气，正好没有人来打下手，直接就把昨晚没有看完的资料给了陈落薇一份。
这些都是项目上的会议纪要和图纸设计等记录，地基垮塌，总要找到是哪里出了问题，偷工减料，要锁定第一责任人。
“看完之后，做一份数据表格交给我。”
“最快。”
宋喜吩咐道。
陈落薇倒是很乖巧，“我知道了宋秘书。”
陈落薇留在酒店里核对资料，她则跟着分公司的负责人，还有江凛去了殡仪馆。
这个时候，如何平复伤亡家属的情绪很重要，以免事情发酵起来，最后会影响到江氏集团的口碑。
这次死亡人数8人，重伤24人。
殡仪馆里汇聚着死者的家属，他们的速度很快，连横幅都做好了。
如果江凛今天不来，可能就会去分公司楼下维权。
偷工减料，谋财害命，无良公司去死！
现场的家属们一个一个的都情绪高涨，看到车上下来的江凛，二三十个人都一瞬间就围了过来，气势汹汹的。
“谁是你们公司的负责人？”
“还我老公的命来，你们偷工减料，这是害人，我要告你们，让你们坐牢！”
“赔我儿子的命，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你们这群周扒皮，吸血鬼，死的怎么不是你们？我儿子上有老下有小……”
这些都是死者的家属，有年迈的老人，也有妇孺，还有一些年轻的男人，是家属叫来冲场子的。
现场人挤人，大约是看到负责人来了，都蜂拥而来，一个一个的都叫着要江凛偿命。
宋喜跟在江凛身边，因为脚上穿着高跟鞋，走路比较费力。
这会家属们都挤了过来，恨不得要他们立刻偿命。
“杀人偿命！”
“杀人偿命！”
他们充满仇恨的大吼。
推推搡搡里。
“请大家冷静一下，江总这次从帝都过来，就是为了解决这次的事故。”
“大家不要激动，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提，我们公司一定会负责到底。”
“我们好好谈谈，我们今天来是吊唁死者的，不是来闹事的。”
分公司的负责人也被挤得不行，但还是大声道。
他们今天没带几个人，就只有四个人。
面对愤怒不已的家属，要是真的起了什么冲突，那也只有忍。
毕竟多少双眼睛在看着，江氏一旦处理得不好，以后口碑下跌。
那就不是钱能解决的事了。
宋喜的脚不知道被谁踩了一脚，吃痛之下，她一个趔趄，重心不稳地就摔向一边。
只是，到底没有摔下去。
往后跌的时候，一只遒劲有力的手臂从她腰身搂过，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宋喜才刚站稳，江凛就松开了手。
“麻烦。”
他低声呵斥了一句。
宋喜背脊一冷，呼吸变得缓慢。
麻烦？
他在说她。
可她也没有要他扶自己。
刚才那片刻的感动，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了酸涩和苦楚。
家属们痛哭流涕的，指责怒吼。
“你们说得比唱的都要好听，我儿子死了，孙子没有爸爸了。”
“你们想要补偿，你们怎么补偿？你们这群没良心的人就该去坐牢，就该偿命。那是活生生的人命，是八个家庭……现在就这样被你们毁了，安全问题你们都忽略无视，你们还是不是人啊！”
“我们不会接受你们的赔偿，我们一定要告你们，告到底。”
“还我儿子……”
“爸爸，我要爸爸。”
“老公，你死得好惨啊！”
家属情绪更激动了，一个个眼睛通红，悲伤愤怒的情绪找不到出口，在体内横冲直撞。
他们只想让负责人偿命。
所以，一时间，一群人都又挤过来。
江凛的人也不敢动手，毕竟是死者家属，是公司理亏。
是以。
被这些家属围着，他们寸步难行。
宋喜来之前就料到这样的情况了，可现在她也无计可施。
赔偿是必然的，但是要当家属的出气筒，也是跑不了的。
比起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宋喜觉得，他们现在受的委屈真的不算什么。
那些死者，失去的是生命。
从此是一个家庭的破碎。
妻离子散。
宋喜刚要开口，一直沉默的江凛出声。
“一时间失去亲人，我知道你们心痛如斯，我也感同身受，这次事故造成的严重后果，我知道是江氏的责任。”
“请诸位放心，我会给诸位一个交代，谁忽略了安全，造成这样的后果，江氏也不会放过他。”
兴许是畏惧江凛身上那股气势，现场一时间鸦雀无声。
不过只是片刻。
就有人哭着喊，“这就是你们江氏集团道歉的诚意吗？这么多的人命，你们是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啊。”
“你是江氏集团的老总？你是真的要给我们道歉？那你难道不应该下跪吗？”
“是你们害死了我们的家人，你们就该下跪，求得他们的原谅！”
“是啊！”
“下跪啊，让我们看到你们想要解决问题的诚意！”
“下跪！”
江凛瞬间顿住，神色冷峻，薄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
家属们还在继续嘶吼，就和中了魔似的。
“下跪！”
“你是江氏负责人，就该你来跪！”
宋喜和负责人都看向江凛，这些家属一个一个都要江凛下跪。
但是宋喜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江凛宁愿割自己一刀，以痛止痛也不会下跪。
对于江凛这样骄傲自负的人，下跪就是要他的命。
而且哪个公司没有出过意外安全事故？也不是他刻意为之。
江凛什么时候被人这么为难过？
偏偏这个时候他还不能发作。
人命重于一切。
“你不是说你们公司可以负责吗？你叫我们拿什么相信你的话？你连下跪都不，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们？”
“你们都是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都不是好东西。”
“江氏负责人？我呸。”
氛围陷入了焦灼里。
所有人都看着江凛，等待着他的举动。
但是他脸色更难看了，周身萦绕着寒气，冷峻逼人。
家属们还在继续讨伐，“你下跪啊。”
“跪不跪？”
“这就是你们说的负责？我呸，我才不会相信你们。”
“我会和你们江氏集团死磕到底！”
讨伐声逐渐高昂，江凛岿然不动，脸色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了。
然而，就是在这样紧张压抑的氛围里。
有人站了出来。
她从江凛的身后走出，平静的声音慢慢地响起。
“对不起。”
“请你们原谅江氏一时间的疏忽，我们会对这次的事故负责到底的。”
“对不起大家，让大家痛失亲人，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她屈膝，跪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那一刹。
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什么都听不到了。
漫长的沉默里。
宋喜一脸的愧疚和自责。
宋喜是真的感同身受，眼泪也流了出来。
她想。
她可能是疯了。
即便是江凛这么对她，她好像也不想让他被为难。
那是江凛。
是……从监狱里把她带走的江凛。
膝盖磕在坚硬的地面上，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堪和狼狈。
她甚至很从容。
可能他又会说她是自作多情。
只是，她这一跪，把欠他的，应该都还清了。
从此两不相欠。
宋喜突然下跪，站出来扛下来了所有的事。
家属们震在那里，似乎是没有想到真的会下跪。
宋喜很虔诚。
“请你们原谅江氏一时疏忽，我代表江总向你们道歉。”
“对不起。”
她又一次低下头，沙哑的声音有些空洞。
她背对着他，为他跪在众人的面前。
那纤瘦的身影，背脊一如既往的挺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摧毁。
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背影。
他不知道在看什么，视线愈发的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