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昭霁这才能接着刚才的话说,他好像也迫切地希望希衡知晓这一切,他想要所有情念都有归处。

    因何而发,便落往何处。

    “那时,我想着复活你,却又恨你。我恨你明明能夺舍复生却不愿回转,我恨你被区区萧瑜风所杀,我杀不了你,萧瑜风却可以。那时,我的恨太多了。”

    “这样多的恨,让我压抑在心底的爱也堂而皇之如洪泄出,所以,我放任自己宿在你的尸骨旁边,我也没想过尊重你的尸骨,那时我已疯魔,我和礼阳原本约定的日子是在第二日,但当夜我便不能忍。”

    “在那数个纠缠的念头中,有一个念头飞逝离去,那么飘渺,却被我抓住了,那就是:良宵苦短,我一刻也不想放过……”

    良宵苦短、鸳梦之志,剩余的话还用玉昭霁说吗?

    但看他的神色,他真的想说出来,希衡不免胆战心惊,脸红耳烫,她及时出声:“够了,玉昭霁。”

    玉昭霁盯着她,眼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希衡蹙眉,下意识别开了眼:“……别太过分。”

    这句话已不似寒冬,反倒像是和玉昭霁打着商量、各退一步。

    然而,魔是不会退一步的,他只会察觉到对方的软化,趁机再进一步。

    玉昭霁如在黑夜中独行太久的旅人,乍然见到前方灯暖,哪怕这灯闪烁着、明灭着,让他退却,难道他就会真的退却吗?

    不会,永远不会。

    玉昭霁声音缱绻,似诱着希衡说点什么,他眼里亮闪着漫天星辰,一眨眼,星子摇晃:“希衡,你在想什么?你怕我?还是……”

    他把爪牙收起来,把渴望和贪婪藏好。

    他的声音也刻意软了下来,如能溺毙任何人,同时,扣着希衡的手也松了开去,他温柔地替她拂开一片落在发间的柳絮。

    柳絮拿开了,却还剩点点绒毛,玉昭霁也清和细细地理开。

    “其实,你没什么好怕我的,世间男子有许多面孔,有的外宽内忌,对外和颜悦色,对内猜忌多疑,有的则是对外残酷,对内则温柔迢迢,我那时激进了些,可我后来不是没有吗?”

    玉昭霁又一次收起了自己的爪牙,竭力想要表现自己宜室宜家。

    他偏生了一副谪仙一样的容貌,刻意温柔下来时连希家君子也要说一句难以争辉。

    偏偏,希衡实在是太了解玉昭霁了,她了解他的峥嵘,希衡闭上眼:“玉昭霁,正常一些。”

    ……

    那些温柔缱绻的气氛,被希衡一语戳破。

    玉昭霁怔愣一瞬,瞬时反应过来自己表现太过。

    他刚才用的法子,是主上对臣子用的法子。主上对臣子关怀备至、体恤待下,哪怕是魔族的臣下,也非常受用,会生出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之志。

    可是,他和希衡不是那样的关系,更别提希衡这般了解他。

    是玉昭霁见希衡今日似有动摇,他太想和她在一起,从而剑走偏锋得太厉害。

    玉昭霁毕竟是玉昭霁,他被希衡戳破,居然也没有慌乱,而是颔首:“好。”

    好?希衡看他,他承认得真坦荡。

    玉昭霁刚才松开了希衡,现在也没有刻意再扣住她,但是,他担心希衡不敢面对男女之事,又生出遁逃之心,便悄然将空天印张得更开,至少能阻住希衡离开的速度。

    希衡自然察觉了玉昭霁的动作,她心里反倒觉得正常多了。

    这才是真正的、正常的玉昭霁,他有温和不假,却绝不是那种刻入骨髓、犹如春雨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