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阳冷汗涔涔,刚才的血腥味逼得他连说话都不敢,他不禁朝玉昭霁侧目,他杀这么多妖,连眼睛都不眨,是怎么有胆识心慕希衡的?
不怕被她顺手诛了吗?
但哪怕借礼阳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说出此话,只能在心中腹诽。
玉昭霁无瑕顾及礼阳在想什么,专心看天湛剑之界内的发展。
界内,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希衡所在湖心已经几次变作桑田,她就在桑田中央,她所在这片地区,界内新产生的人族根本无法靠近,只能绕着她栽种桑树。
桑田之后百年又百年,这片桑田又成了溪流。
希衡之前经常见到的采桑的小孩嫁作人妇,再生儿育女,子孙满堂白发苍苍,最后又成为一抔黄土,她的坟就在桑田之畔。
等桑田成了溪,她的坟墓也消失了。
这就是人的一生,她一生都难以走出一个县,一生都和几百人维持着亲戚关系,到最后死了,也只能在世间维持百年而已。
无论她死还是彻底消亡,希衡都没有插手此事。
就连青天鉴都忍不住了,青天鉴其实是想杀希衡的,它作为初生的“天道法则”面对希衡这样的修士,它无法掌控她,又担心她为恶后自己无法处置,便想借任何理由来动用法则的力量杀死希衡。
只是它没想到,希衡这么冷漠。
她居然真的能眼睁睁看着那个自小就去那块桑田的小女孩从出生到死亡,不插一点手。
青天鉴问:“为什么?”
天空中乌云密布,青天鉴隐藏在天空之中,垂问希衡。
“为什么?”它颇为困惑,“你明明有怜悯之心,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她生老病死,也不曾有一次指点?”
它特意引来村落、让此地变为良田,刻意给希衡沾染尘缘的机会,就是为了让希衡插手人间之事,它好引来法则之力诛杀她。
可是,希衡居然一次也没有破戒。
希衡周围的桑田已经变作溪流,她坐在溪流中央一块石头上,任周围流水淙淙,手中握着的玉笛经过时光的润泽,绿意几乎浸入笛身。
希衡没有回答青天鉴的打算,闭上眼再度吹响玉笛。
她在这里已经快万年,青天鉴问什么,她也不想回答。
天空中雷声嗡鸣,电光大作,黑云浓浓地压下来,倾盆大雨连落几日。
希衡整整三日没回答青天鉴,天空中的雨就落了三日,溪水暴涨,几乎要淹上岸去。
待到一截紫雷劈断溪旁的大树,树木着火后,希衡放下玉笛,回应青天鉴:“你一定要本君回答你?”
“是。”空中传来青天鉴的声音。
希衡回答:“生老病死、凡人寿数、此为天意。若世间之人永远不死,只会繁衍,人间则无立锥之地。你认为的心有怜悯,就是不想看人在自己眼前死去、想救人?”
“那只是眼前之善,而非长远之计。”
青天鉴不作回应,乌云翻滚,似是它在思考。
溪水东流,汇入大海,希衡收好玉笛,石下游鱼在溪水中漫游,她问:“青天鉴,本君不回答你的问题,你便响彻三天雷电,为的是什么?”
青天鉴仍然不答。
希衡冷然接下去:“因为你心有执念,你又可知,世上一切妖魔作恶,都是因心有恶执,过深的执念是作乱的开始。”
无论是善执还是恶执,执念过于深重时,都会搅得天下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