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似乎喜欢,玉昭霁还要和她再喝。

    今日的太子殿下,温柔体贴得太过分了。

    希衡能理解,但尚且有些不太适应,她并不贪杯,婉拒玉昭霁要再给自己斟酒的动作。

    玉昭霁被拒绝了,也不恼:“是孤考虑失当,酒液能催欲,你初入欲界,恐怕还不习惯,不能贪杯多饮。”

    他并非只嘴上说说,命魔仆将酒取下。

    希衡:……

    见玉昭霁行云流水的动作,希衡的确不习惯。

    不是不习惯欲界的酒,而是有些不习惯此刻的玉昭霁。

    从理智上来说,希衡知晓玉昭霁定然有温柔雅致的一面,他是魔族太子,而不是经受过多磨难、对生活失去希望、想要报复一切的杀人魔。

    杀意之下,雅致才是他的底色。

    但从直觉来说,希衡格外不安。

    像是有什么弦脱落,不再是原来的曲调,明明危险却又要装作无害。

    希衡对危险有强烈、敏锐的直觉,此刻她不安之下,手指在桌下轻点,最终仍然开门见山:“多谢殿下今日盛情相邀,殿下此刻本不该在魔族欲界,为何忽然在此?”

    “殿下邀我,是为何事?”

    一口一个殿下,看来她实在紧张了。

    玉昭霁神色不变,并未婉转迂回:“孤来此,是为寻你。”

    希衡倏然抬眸,周身警觉大作。

    “寻你,则是为让你休息。”玉昭霁仿佛没察觉到希衡的警惕一般,“希衡,你太累了。你难道想接连经历鬼墟幻市、杀徒、妖族三关后再闯魔族欲界,直至诛杀妖族二皇子?”

    “剑也会累。”

    “孤进入欲界前说过你需要休息,如今便是为让你休息而来。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天下之大,何处不是好风景?”

    他看着希衡,一字一顿道:“若为一些事,将自己绷得太紧,错过路上的人和事,谁能为你弥补遗憾?你能为萧瑜风弥补遗憾,何人能为你弥补?”

    这话,既源于玉昭霁的嫉妒私心,也源于真心。

    他不只说给希衡听,也说给自己听。

    若他担忧表露情感吓到希衡,招致她离开就裹足不前,将关系彻底定格在亦敌亦友,阿将来他必定抱憾终生。

    画舫行于碧江之上。

    碧波荡漾,阳光一照,清澈柔和的水光便从下而上,斜斜照耀在玉昭霁脸上。

    他眼中潋滟清光,琴堂典雅不凡,最后定论:“而遗憾,向来易成修习者的心魔。”

    无论人、魔,也许终其一生都在汲汲追求、想要弥补当初的遗憾。

    渴求力量者,心里一直住着一个当初脆弱的自己。渴求至宝者,曾经经历过夺宝失败、或者因为宝物被压一等、为人所伤的痛苦。

    希衡静静听玉昭霁所言,玉昭霁今日的言论其实已经近乎和她论道。

    谁说修魔者不能同修道者论道?

    无论魔、道都想证得大道,只是修习路径的不同。

    在画舫中,希衡身上的雪衣晕着波光,她一举一动,都似乎缠绕着水蕴。

    “是我的疏忽。”希衡正视自己因杀徒引起心绪波动、在此事上急躁冒进的缺陷。

    她轻按眉心:“修习者应专心于修习,却不能眼里只有修习,行善、复仇亦是如此。”

    “就如行善,一个一心只做善事、无暇顾及自己之人,未领略过世间繁华、萧瑟,她的善从何处而来?”她道,长睫微敛,清澈的目中没有躲闪,她自省自己、也反思一切。

    希衡一路行来,她太忙了,忙得连轴转诛妖龙、除恶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