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顿住,周遭的氛围因此变得像是凝固了似的。

    容云衍极其平淡的说:“姚先生,你好。”

    姚呈明明一看到他就要皱眉头,压根不掩饰反感的说:“容总这是……陪新欢出来逛街?”

    话音未落,目光就转回到我身上来了。

    姚呈明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恢复了微笑,邀请道:“林小姐,我周末在学校有个个人策划的摄影展览,你要不要来看?”

    很显然,他误会了我跟容云衍的关系,这么做大概率是为了膈应对方。

    我认为这是很幼稚的事,可还是笑了笑说:“好,这周末我刚好没安排。”

    就当是给他一个面子。

    姚呈明立刻取了宣传页给我:“喏,地点和相关主题的介绍都有,还有人等我,我先走了。”

    他并不打算也给容云衍发一张,而我展开了看过一眼,表情则是很快凝固在了当场。

    容云衍比我高,他站在我身后,只需要低头就能看到宣传页上的内容,见我迟迟不曾动作,低头也看了过来。

    他的下颌轻轻蹭过我的发心,可我如坠冰窖,压根顾不上在意这点小事。

    容云衍的话音在我耳畔响起:“怎么了?宣传页有不对劲的地方么?”

    我迅速把宣传页合上,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收起意味深长的神情,转而平淡道:“不,没有,只是觉得有些惊讶罢了。”

    宣传页里除了介绍展览主题的文字内容外,还印了许多张参展人自己拍摄的作品,

    其中就包括姚呈明拍摄的照片,而他选择的主题赫然是时间,照片里充斥着不同日期的报纸和时钟元素。

    其中有一张的构图恰巧是将报纸摆到摄像头监视器旁边拍的。

    这让我想起了D先生大费周章托人交给我的照片,光线和色调有很大区别,但构图几乎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对画面很敏感的人,是不会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他们存在相似之处的。

    我很庆幸自己的绘画功底还在,正要拿着宣传页回去继续分辨剩下的香,就跟容云衍撞了个满怀。

    他一直站在我身后,然而一声不吭,存在感低的让我在将宣传页合上后就忘了他的存在。

    “你不回去么?”我下意识的把宣传页往身侧藏了藏,但这个小动作压根没能逃过他的眼睛,他反问到:“你对展览很感兴趣么?”

    说着,他毫无征兆的伸手要来拿宣传册。

    这法子跟上次抢信封时差不多。

    我早有准备,立刻把宣传页换到另一只手里拿,然后快速绕过他,直奔香水展示架方向而去。

    动作一气呵成,没给他拦住我的机会。

    容云衍个子比我高,一旦被他靠近,宣传页绝对会被拿过去,而我还没想好怎么糊弄过去。

    事关姚呈明,他不见得会跟上次一样好糊弄。

    我头脑风暴的同时,他已经快步跟了过来,见我识破他的想法,开门见山道:“可以把宣传页给我看一下么?”

    容云衍见我垂眸看着他,补充道:“我确实是不喜欢他,但还没有小气到要连这样的事都计较。对了,之前那副油画已经给他了么?”

    这个突如其来的提问让我身形一僵。

    坏了,百密一疏。

    早在油画被D先生拿走后,我就将与之有关的事全都抛到脑后去了,这时忽然听容云衍问起,险些当场惊出一身冷汗。

    幸好我现在练就了处变不惊的本事,心里再怎么掀起惊涛骇浪,面上也能让人瞧不出半点破绽。

    只要我保持一张扑克脸,别人就看不出我在想什么。

    可这个定律对容云衍来说完全不适用,他目光平淡的看了我一会儿,沉声问:“你有什么心事吗?”

    啊?

    我下意识的抬眼看他,支支吾吾的说:“没……没有啊。”

    容云衍是记忆出了问题,不是智商出了问题。

    他一眼看破了我的真实想法:“油画的事并不像你之前说的一样顺利,对么?如果你允许的话,我想跟他聊一下,说不定能帮上忙。”

    话说的很温和,让人一时间判断不出他是在试探,还是真的做出了让步。

    我来不及深思熟虑,看着他的眼睛说:“没这个必要,只是快递出了点问题而已,本来还想在他办展之前送给他当谢礼的,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谎言说的越细致,越容易露馅,倒不如模棱两可,由着他猜。

    姚呈明曾经陪我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仅凭这一点,我怎么谢他都不为过。

    只是……他跟D先生之间是否真的存在某种隐秘的关联?

    现在掌握的线索不算太少,但全都中断了,就像互相缠绕在一起的毛线,根本不知道哪里是断的,哪里是连接在一起的,想理出头绪都难如登天。

    我脸上不愿多提的愁绪变得格外真实起来。

    容云衍在心中天人交战一番,末了还是把油画的事暂时搁置,先轻叹一声问:“你想去看展览么?”

    “当然。”

    “那我陪你一起去。”

    他眉头渐渐皱起,是压根对姚呈明的展览毫无兴趣,却又碍于我的安危,不得不选择一起去,所以在无声的表达抗议。

    如果我能临时反悔,对他来说肯定是再好不过。

    可我有非去参观展览不可的理由。

    姚呈明并不知道我跟沈棠是同一个人,虽然他对现在的我也算有些不问因由的好感,但应当还没有超出朋友的范围,直接找到他打听跟照片有关的事,百分之百会毫无成果。

    左右D先生没有再安排我做旁的事,时间宽裕的很,足够我腾出半天来去参观展览了。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是周末。

    展览的具体地址在本市知名高校的综合楼里,是用几间讲堂改出来的,空间不大,但是设计的很合理,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因为是办在校内的展览的缘故,虽然也对外做了宣传和邀请,但来人大都是本校学生。

    我能够毫无障碍的融入到氛围里,可容云衍就显得格格不入了,哪怕他今天特意穿了休闲装,也还是一眼就能被人发现,他早就不是学生了。

    在讲堂门口负责签到,以及给参观者发放纪念品的学生对其他人的称呼都是“同学”,唯独在面对容云衍时用了“这位先生”。

    容云衍嘴角微抽的说:“谢谢。”

    我看到他吃瘪,忍不住幸灾乐祸的笑了,权当是给从前的自己出口气。

    不过这样的快乐始终是短暂,还是更值得在意的问题需要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