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等了一会儿,也准备离开了,可还没走两步,容云衍突然回了头,看向了我的方向。

    我吓了一跳,赶紧背过身去,装作在找书架上的书。

    脚步声由远及近,容云衍朝着我的方向走了过来。

    我的心几乎都要悬起来。

    他认出我了吗?

    我们认识二十八年,相爱五年,我们都太了解彼此了。

    以前他篮球赛的时候,一眼就能从体育场的观众席里精准锁定我,熙熙攘攘的旅游景点里,他光凭一个背影就能把我从人群中拎出来。

    可是,他已经忘了我啊。

    连我的背影也一并忘记了。

    容云衍压根没有关注到我,他匆匆从我身后经过,回到了刚刚他跟苏冉冉看书的桌子,然后微微怔住。

    苏冉冉也快步走了过来,问道:“云哥,你找什么呢?”

    “我感觉好像落下了东西。”

    “没有啊,都拿了。”

    “不对,肯定有个东西忘拿了。”

    “桌上什么没有了,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就算了吧,需要的时候买新的就行了。”

    “很重要,”容云衍强调道:“非常重要的东西,必须得找回来。”

    “可是你又想不起来是什么东西,我们就算去找工作人员调监控,也不知道该找什么呀……”

    容云衍在桌子前面伫立了好久,皱着眉思索。

    旁边恰好有一对母子经过,小宝贝四五岁的样子,拿着连环画在前面跑,母亲在后面追,手里拿着一个粉红色小猪佩奇的卡通保温壶:“宝贝,别跑了,先喝点水……”

    容云衍的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右边肩膀。

    天知道,我看到他这个动作的时候,几乎是落荒而逃。

    出了图书馆还在跑,一直跑了好远才停下来。

    如果这一幕出现在我确诊之前,我大概会激动地哭出来。

    他想起来了。

    哪怕只有一点点肌肉记忆,都足以让我激动到哭泣。

    可是现在,我很怕。

    我怕他真的想起来那个经常背在右边肩膀上的粉色保温壶,又怕他突然想起了我。

    回到家之后,我把我们之间所有的东西都整理了出来,足足三个大箱子。

    为了不让容父容母担心,我又把自己的旧衣服整理出来了两个箱子,跟那些东西放在一起。

    叫人来搬的时候,容母看到了,问我:“棠棠,这些都是什么啊?”

    我说:“我刚收拾屋子,发现以前很多衣服都不穿了,就想着拿去捐了。”

    容母没有怀疑:“哦,也是,在家放着也是占地方,不如捐给需要的人。”

    我找了个货拉拉,先帮我把衣服都送去了捐赠点,然后带着剩下的东西直奔殡仪馆。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听到我的要求之后,很为难:“不好意思啊小姐,不是我不帮你,但是我们这里……都是给遗体火化的呀,你的这些是物件,这不符合规定啊。”

    我说:“你们这里不是可以帮逝者把生前用过的东西也一起火化的嘛。”

    “对,这个是可以的。”

    “那就麻烦你了。”

    工作人员挠了挠头:“你是要帮逝者烧这些东西对吧?”

    “对的。”

    “逝者是谁?”

    “我。”

    工作人员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我。

    我解释说:“不久之后,我应该也会在这里火化。这些东西都是我的,我想先把这些东西烧过去,等我到了那边之后,就去取。”

    工作人员咕哝着:“怎么说的我们这里好像是寄快递似的……”

    最后他还是帮了我。

    他问我:“这些灰烬,你准备怎么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