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晰心里忽然漫起一股莫名的感觉。
期待中还带着一股隐秘的兴奋。
就好像...她明天不是要去看电影,而是要去约会似的。
裴晰摇了摇头,试图把自己这些胡思乱想甩出脑海。
她又看了一会书,然后关掉灯,身子往下滑进被窝里,准备早早休息。
早睡早起才能气色好。
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就这么闭着眼睛,过了不大一会,她居然真的不知不觉泛起了困意。
然后慢慢地沉入了梦乡。
裴晰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做梦了。
久到差点就忘记了这个离奇的梦境。
梦中的画面边界是朦胧的,可里面的一切却都无比清晰。
她像是一个局外人看着梦中发生的一切,但是一切感官却又和她连接起来,仿佛她实打实地置身其中。
譬如现在,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抚上了她的脸庞,袖口处传来一股淡淡的木质香味。
不知道具体是哪种香料的味道,只是冷沉得和眼前人的眉眼相得益彰。
衣着矜贵的男人单膝跪在床边,指腹缓缓摩挲她的脸颊,薄茧剐蹭着她细嫩的皮肤,却并不痛。
因为他很轻。
“说让你永远在这里,是吓唬你的,我知道你不喜欢。”
他笑了一下,仅仅扯动了一下嘴角,几乎算是苦笑。
他又抬起手,去摸她的眉,摸她的眼,每一下都极轻极轻,仿佛生怕惊扰了她。
指腹停在眼底的时候,他轻声开口:“晰晰,就陪我五天,五天之后,我就放你走,好不好?”
他的声腔低沉酥哑,还带着一丝颤抖,幽黑的双眸里,浮现出哀求的神色。
“只属于我的五天。”他喃喃道。
“我什么权力反驳吗?”裴晰听到自己说。
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声音几乎算是冷静,但眼中却是满满的防备,还有恐惧。
男人的脸上闪过一丝痛意。
“明明我已经什么都有了,我以为只要什么都有了,你就会...”
他似乎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清楚地看到她的眼里有很多情绪,却独独没有依恋和爱意。
他垂下眸,眼尾因为刺激而变得通红。
裴晰看到自己的脸上全无波动。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她听到他说,“我只是想和你待着,和你说说话。”
而她却始终沉默。
仿佛一个字也不肯说。
男人眼中染上一丝恳求,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只是慌张地握住她的手,“你骂我也没关系,只要你愿意和我说话,别不理我就好。”
说完,他起身,小心翼翼地拥抱她。
裴晰看到自己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没有声音,只看到她嘴唇在动。
男人松开了她,表情有些惊喜地问:“你...刚才说了什么?”
她的脸色很冷,似乎已经忍耐到了极限,冲口而出道:“你聋了么?”
男人一愣,低下头,像是犯了错。
半晌,他低声说:“晰晰...对不起,我这只耳朵听不见。”
他又重复一遍:“对不起。”
裴晰看到自己愣住了。
然后,男人微微俯身,用右边的耳朵靠近她,他说:“你再说一遍,这次我就能听清了。”
他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温柔,温柔到竟然有一些虔诚。
梦境一转,是五天之后。
男人如约把她送了回去。
天空阴蒙蒙的,还下着小雨。
他把她送到一间公寓楼下。
临走的时候,他垂眸看着她,低笑着说:“晰晰,谢谢你,陪了我这么多天,我很...知足了。”
裴晰和梦中的她视角融为了一体,似乎她就是梦里的裴晰,正站在门口,仰头看着男人对她说话。
然后看着他的背影离开。
明明他肩膀挺阔,身姿颀长,价值不菲的手工定制皮鞋踩在地面上,发出有力的声响。
却不知道为什么,居然给人一种他很伤心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天上下着雨,打湿了他的肩膀。
他就这么走进雨幕里,然后坐进车里,车子嗡鸣一声,疾驰而去。
裴晰的胸口莫名涌起一股涩意,像是雨水灌入,有些憋闷。
梦境又转,跨江大桥上火光冲天。
路面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被撞得变了型的车子,地上满是汽车碎裂留下的残骸。
新闻报道,锦江大桥发生了一起巨大连环交通事故。
有一名吸毒人员以极限速度冲上大桥,造成五人遇难,十八人受伤。
案件受到空前的关注。
因为遇难的人中,有当时最炙手可热的互联网新贵,灵梦游戏公司的CEO,江承。
据悉,事故发生后,江承的所有财产被转移到一位神秘人名下。
有知情人士透露,这位神秘人是一名女性,江承曾在生前就已拟好遗嘱,一旦他有什么不测,将由这位女士全权继承他的一切遗产。
新闻一出,举国上下一片哗然。
梦境开始变得混乱,像是胡乱剪辑拼凑的黑白电影一样,一股巨大的悲伤压得人喘不过气。
裴晰开始分不清虚幻和现实,只觉得头痛欲裂。
安静的房间里响起抽泣的声音。
下一秒,毫无预兆地,床上的人倏地惊醒。
裴晰盯着天花板,茫然间,下意识抬手一摸。
脸上一层未干的泪痕,眼泪已经湿到了鬓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