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的喜色还没褪去,就见拖拉机突突突从她身边开过,带起一阵小飓风裹挟着雪花,扑了她一头一嘴。

    “呸!呸!呸!”吐着嘴里的雪沫子,杨爱华往那驾驶楼里一看,开车的是苏曼,还有旁边正对着她笑嘻嘻说着什么的石家玉。

    顿时气红了眼,这两个贱人!跳着脚和她看不起的农村老大娘似得,破口大骂。

    刚摔了一跤,下巴磕到车把上,牙把嘴唇垫了一个大血泡,她一激动骂人忘了,又是疼的嘶啦嘶啦的吸着气。

    一股寒冷的空气吸入肺腔,眼泪都咳出来了。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都是苏曼!

    她是瞎吗!这么大个活人在道上都看不见!

    苏曼:你才瞎,你全家都瞎!

    就是看见是你,我才不停车!

    要是别人,大雪天路难行,都是十里八乡的,她早就搭一程了。

    苏曼开车回来的时候,又在半路上碰到了杨爱华,里里歪斜的顶着风雪,推着自行车。

    这会天都已经蒙蒙黑了,苏曼啧啧两声,人啊,平时还是要少做坏事,现在可都是现世报啊~

    杨爱华的报应,这不就找来了?!

    在杨爱华的眼里,她这样的屁民,连和她说话都不配,遇到难处要帮忙,又想被她瞧不起的屁民,还得无条件的帮她。

    还得捧着她高高在上的姿态,想屁美事呢。

    今天,杨爱华就算是磕死,冻死在大道上,也是活该!

    苏曼心里畅快,哼着小区,拖拉机前面两个大灯,她小心的一路开回家。

    虽然有驾驶楼,那也还是冷,开得快缝里也钻风,苏曼到家,坐在炕头上捂了好一会才彻底暖和过来。

    苏华倒是想替妹子送来着,可大小伙子和年轻的姑娘,坐在一个驾驶楼里。

    那里空间也不大,坐两个人几乎是贴到一起,被人看见还不定怎么说嫌话呢。

    看苏曼一冻一暖,脸上出了个大红箍,忙给她倒了碗热水,“曼,先灌几口热水暖和暖和。”

    赵大奶的声音也从外屋传来,“大华,放桌子吧。

    咱们一会就吃饭,吃饱曼就暖和过来了。”

    “欸!”苏华忙摆起桌子碗筷,又去帮赵大奶烧火。

    赵大奶正在锅里炸肉酱呢,炝锅的葱花味和油香气,隔着屋里的厚棉门帘子传了进来。

    苏曼嗅嗅鼻子,吸了一口香气,隔着门帘和外屋做饭的两人打唠,“大奶,咱家豆腐冻了多少啊?”

    “冻了四十块呐,留八块大豆腐咱们现吃,还端回来一盆豆浆子,咱们晚上点水豆腐吃。”

    老人家过日子有打算,昨天晚上泡了三十斤的豆子,二十斤让苏华挑去了李三丫家,做豆腐。

    剩下的十斤,她今天烀了豆子,焖到现在,豆子已经彻底软烂了,吃过晚饭就做酱块子。

    卤水豆腐,一斤豆子能出三斤来的豆腐,整整一大板,48块。

    除了留下的豆浆和大豆腐,都冻在外面做冻豆腐。

    孬白菜,孬酸菜,往里切一块冻豆腐,炖的细腻入味,一咬嘴里爆满菜汤汁,冬天可少不了这一口。

    嫩嘟嘟的水豆腐,配上炸的油乎乎的肉丁酱,还有炸白菜,一家三口吃的喷香。

    这炸白菜,不是用油炸,就是用水焯,捞出来把水分攥干就行了。

    秋天时,有那小颗的,不太好的白菜,就冻在外面。

    到了冬天把梆子砍下去,剩个大菜心是好的。

    炸好的白菜,抿一口肉丁酱,再配上一口大米干饭,那滋味,就一个字,香!

    肚子饱了,苏曼的魂也回来了,才想起来,“大奶,刚才我从供销社给你买了两个热水袋,灌上热水,晚上你放脚底下一个,抱着一个,热乎。”

    赵大奶到了冬天,就手脚冰凉,也是年轻时落下的毛病。

    赵家过继给她的孩子,当初她也是真心相待,想着既然到了她的名下,有了这母子的缘分,总要把他好好养大,教养成材。

    心,也是一点一点冷的。

    数九寒天,大晚上那孩子藏在了亲爹娘家,却骗赵大奶说孩子丢了,急的她在外足足找了一夜,不知道跌了多少跤,摔了多少次雪窝子。

    第二天早上那孩子却笑嘻嘻的跑出来,说和她藏猫猫玩。

    十多岁的半大孩子,什么不懂,赵大奶也是那次才彻底寒了心,知道不是亲生的终究捂不热,养不熟。

    给口饭吃,其他的随根长,也不管教了。

    一夜又冻又急,赵大奶回家就发起了高热,自己配了药,反复的高热不断,病好了,就落下了病根。

    入冬后,身子就发寒,尤其是下过雪后,那手脚更是冰凉。

    一家人,住在一起,赵大奶这个毛病,下了第一场雪后就犯了,苏曼对老人家一向用心,自然就发现了。

    弄到了热水袋票,去镇里就买回来了。

    赵大奶笑眯着眼,“中,下黑睡觉我就放被窝里。”大孙女对她是实个头的,本以为孤独终老,没想到却还有这番亲缘。

    她可得好好活着,再活上个几十年,等小曼结婚,帮她把孩子带大,没准啊,还能再看到下一辈晚人呐。

    一家人吃过饭,边捣豆子,做酱块子,边听着收录机里的评书。

    又商量着明天杀年猪。

    八点多,酱块子做好了,就各自回屋,准备铺被睡觉。

    这时候,外面早就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