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曼拉着他的衣摆,头上顶着自己梳的歪歪扭扭的辫子,仰着的小脸圆圆的大眼睛里都是羡慕。

    提到生产队时下地,他就会想,为什么每次下地回来他累的直不起腰,王老大却嘚嘚瑟瑟,一脸轻松。

    想起来了~

    是王老蔫说王老大长的壮,身子却弱,他妈就让他友爱大哥,把生产队的活替他干喽。

    当时王老蔫眼中的笑,像是烙印在他脑子里。

    那时他有些看不懂,只是觉得心里难受。

    现在思考一下,那是别人顺从他,臣服他的得意,还有畅快。

    里面还有些别的什么东西,他倒是没思考出来。

    还有,去城里拉车,为什么每次都是他?王老蔫和王老大却在家里歇着趟大爷!

    也是她妈说,他身子壮力气大,就要多承担。

    越思考,他越知道他在妈的心中是什么地位。

    八岁之前许多事他都不记得了,但是他依稀记得妈的怀抱是温暖的,可到了王家之后,那份温暖渐渐没了。

    他的地位就是工具,让妈在王家好过的工具人。

    思考的多了,撕掉那层伪装的亲情,露出本质,苏华心里闷闷的疼。

    给生活费这事,他就没再提,拖了下来。

    他以前迟钝,有时脑中还混混沌沌,现在他脑袋很清醒,田玉芬一副你是妈的好儿子的表情,苏华心里其实有点腻歪。

    但是,自己亲妈,他心中的仁义孝顺,又让他无法对她彻底冷心冷肺。

    “妈,等我这地收完,下午我开拖拉机给你拉两趟。”不用一车一车往家推,这就能让田玉芬轻省很多。

    苏曼边“咔咔咔”的掰苞米,边淡淡提醒,“哥,快点干吧,下午还得去范二叔家,把高粱杆拉回来呢。”

    苏华:对吼,下午还得拉高粱杆,那可是喂牲口的。

    立马改嘴,“妈,明天我再帮你拉庄稼吧。”

    说完,也走到地里开始干活,拿着镰刀,左胳膊一搂六七根苞米杆,右手镰刀唰唰割就连带下一小片。

    苏曼在大队喇叭上广播了,家里收高粱杆,一亩地五块钱。

    高粱杆,切碎了,冬天能喂兔子。

    但也不能全喂这个,只能往兔子饲料里掺一部分,要不兔子营养不够,长不起来。

    谁家卖,去苏曼家说一声,高粱地里留人,拖拉机直接就过去拉。

    昨天范二婶就说了,她家高粱收完了,高粱杆都捆好了,五亩多地的,让苏曼去拉。

    这玩意也就是晾干了烧柴禾,现在能卖钱,谁家不卖啊。

    等收完秋,去山坡多捡几天小树棒,树枝子就够冬天烧炕了。

    苏华的话,让田玉芬心里一阵的不悦,二十多亩地,掰苞米,削高粱头,割大豆,帮她拉几趟庄稼,能顶什么事!

    说话这一小会功夫,苏曼四根垄一起带着,“咔咔咔”,已经扔了一小堆的苞米。

    这一双儿女干活飒落,都是把好手,田玉芬让两人回去给她收秋的心情更强烈了。

    侯月菊干活就往后剎,王萍懒的挑蛆,王大宝就是来凑人数的,都靠她一个人。

    得累的她脱去一层皮!

    隐去眼中的不快,走过去拦在两人垄前,“小曼啊,大华,先别动这边了,去那边咱们一起干,干的快~

    这一片块地三天就能收完。”

    这功夫,侯月菊也走了过来,随帮唱曲的跟着附和,“是啊,这回可好了~

    咱家有拖拉机,可是不用板车一车一车推了,几车就能拉回家。”

    每年还没觉得,反正家里有能干的小叔子小姑子使唤,今年她看着那一大片地就发愁。

    婆婆是他们的亲妈,他们还能自己日子过的好,不管亲妈?

    她自然跟着借光,能轻省点是点,呵呵~

    田玉芬开口提出一起收秋,其实心里多少是有底气的。

    这段日子,她偶尔去苏曼家,对这一双儿女,她势弱过,拉拢过,现在哄着捧着的温言细语。

    对她这个妈两人一向孝顺,只要自己招招手,自然就能挽回。

    哪知道,她有八分的把握,却看苏曼兄妹根本不接茬,还在那闷头干活。

    侯月菊看两人不动,眼睛转了转,做出亲近的样子,过去就拉苏曼。

    “走吧~小曼~中午去家里吃饭,嫂子给你甩鸡蛋汤喝~”

    这东西,以前在王家,一顿喝不完下顿接着热,都到不了苏曼兄妹的嘴里,侯月菊还是惯性的想着老黄历。

    她也不想想苏曼家养着那么多母鸡,鸡蛋早就吃够了,拿这个还好意思来说嘴,当成多好的东西。

    苏曼看了侯月菊一眼,淡淡道,“嫂子,你可加点小心,我手里的镰刀可没长眼睛。”

    看着她的样子,侯月菊才猛然惊醒,这兄妹可不是以前,在王家让人随便摆布。

    眼见着占不到便宜,眼里露出不满,可主动权在人家手里,人家不愿意,你说什么都是白费。

    撇撇嘴,走回自家地里。

    还招呼了一声,“妈,快点回来干活吧,地里还这老些活呢。”

    田玉芬站在那,却没动。

    苏华割了几下,没听到动静,回头一看,就见田玉芬站在那,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不由皱眉,“妈,你这是干啥,哭啥?”

    田玉看说不动两人,心里恼恨,这两个小畜生,自己的亲妈,是一点都不心疼啊!

    心思陡转,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