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华的脸色也不好看,“帮妈给地头开荒。”
苏曼挑眉,这事不对。
苏华分的那三亩一分地,就是从王老蔫家东山坡下那块地分出来的,刨除分给苏华的,王老蔫家那块地还剩下六亩多。
开春种地的时候,田玉芬就让苏华和苏曼种完了帮着她种,苏曼直接略过,苏华也当成了耳旁风,没有答应。
这次咋了?
就听苏华自己解释了起来,“好几个婶子在那,说家里活多,妈累,劝我当儿子,得帮忙,心疼妈。”
这些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站在道德的最高点,去指责被亏待过的人,劝人忍让,大度。
要是放在自己身上,没准比谁闹得都欢。
苏曼明白了,大哥这是脸皮薄,被七嘴八舌的围着,面子上过不去,“哥,你听她们瞎放屁!管别人说啥?”
苏华摇了摇头,垂着眼皮,“她哭了,拽着我不撒手,大宝前几天踢了她一脚。””
暗暗叹了口气,苏曼明白,大哥心软了,究根结底,还是因为那份母子情。
上辈子她吃的那些苦,受的那些罪,经受的那些磨难,后来她年岁大了,看别人家的事多了,都慢慢想明白了。
她妈不管不问,听之任之,甚至是亲手促成,为的就是她自己。
只要她自己的日子舒坦,好过,可以舍弃她这个女儿。
那份母女之情,早就伤的透透。
而这些,大哥没有经历过,他对自己的母亲,情分还在,还有襦慕,还抱有幻想。
叹息一声,“哥,妈是对王大宝失望,才想起来还有你这个儿子,想把你拉回她身边。
遇到妈的事,你凡事都要多想想,别轻易答应。”
情感上的事,哪有什么感同身受,不是亲身经历,谁也无法劝说。
她会在旁看着,不让大哥被算计,被伤害。
现在,大哥心里的想法,是王老蔫狠毒,算计她,还想害他们兄妹被狼咬死。自己的亲妈只是没挺身而出护着他们。
有怨,但还不至于恨。
她如果在旁扯着嗓子,让大哥不理会,怨恨,甚至是仇视她妈,没准大哥还会想,亲生骨肉,纵使被亏待,也不至于这么恨自己的亲妈,是她太狠心。
从小被教育的要孝顺父母,几千年传承下来的品德,深深扎根在每一个人的心中。
若她不是上辈子慢慢想明白,不是所有的父母亲情都是无私,体会到了亲情也有凉薄自私,她何尝不是执拗的坚守着那孝心,几十年才看透,想明白。
得大哥自己亲身经历,体会,他才会明白,也能让他真正的成长。
到时候要如何处理与母亲的关系,如人饮水,都由大哥自己做主,她不会强加干涉。
苏华内心满是纠结,蔫头耷脑,点点头,“我知道。”
“哥,洗手吃饭吧。”
“嗯。”
一口高粱米水饭,一口干豆腐卷小葱蘸大酱,在抿上一口冒油的咸鸡蛋,满口香。
用这个地方的话说,叫“沙口”!
两碗饭下肚,苏华的脸色好了不少,肚子里满足,心也跟着好受了。
下午,兄妹俩拉着牲口推着板车,又去了地里,封地。
苏曼终于体会到了苏华的那份纠结。
田玉芬一直在王老蔫家的地里忙活着,看到兄妹俩来干活,远远的冲两人招了招手,好像很不舍的目光,回头看了他们好几眼,才又低下头去,继续干活。
等两人封完地要走时,她急匆匆的跑过来,把半小布袋子的东西,放到了板车上。
左右看看没人,低声道,“这半口袋大米,你们拿回去,别舍不得吃,吃没了妈再给你们拿。”
还嘱咐着,“别和别人说。”显然,这是她偷偷的从王家拿的。
看着兄妹两个的眼神柔和,慈爱,苏曼恍惚的以为,像是齐副书记看齐国强的眼神。
她也想让自己溺在这种眼神里,可她清楚,那眼中还有别的东西。
苏曼知道,她妈从不是简单的妇女,她有自己的见识和头脑,为自己争取最大的生存空间。
以前是,现在也是。
这是硬的不行,来软的了。
有几人,能对一个带着弥补亏欠,懦弱讨好,想亲近你的母亲,冷脸拒绝。
可是,撕掉虚伪的伪装,里面掩盖的都是不堪,冷漠,自私。
苏曼从板车上拿起袋子,放到王老蔫家的地头,表情平淡,“你的米,留给王大宝王萍他们吧,我们吃不起。”
田玉芬脸上带着一抹伤心,轻声的,像是带着哀求,“小曼。。”,就要去拉苏曼的手,被她侧身躲过。
苏华眼中闪过不忍,还有担心,低声道,“妈,拿回去吧,别让他看见”。
兄妹俩收拾好农具,拉着板车,就下了坡地。
看着两人逐渐走远的背影,田玉芬收起刚才的表情,眼中是晦暗不明。
做过的事,她从不后悔。
她只后悔,低估了王老蔫的阴狠无情,现在她也要为自己的以后做打算。
这一双儿女,她一定要拉拢回来。
王大宝留着王老蔫的血脉,和他一样的没人味,不足以依靠。
还得是他的孩子,随老苏家的跟,有人性。
只要她用心,慢慢的,小曼和大华会被感化,还是会和她亲近,孝顺她,给她养老。